新成集團的總部,並不在省城最繁華的中央商務區。
這年頭沒有導航,好在劉清明有真人語音導播。
還是個大美女。
“前麵那個路口左拐。”
“哎呀,又開過了,跟你說了還不如我來開,累死了。”
劉清明聽著她悅耳動聽的聲音,心裡十分享受,甚至故意走錯路,隻為多聽幾句。
蘇清璿很快就反應過來,臉頰緋紅,伸手捶了他幾下。
“劉清明,你故意的!”
他見她真有些急了,趕緊收斂心神。
“開車呢,彆鬨,會出人命的。”
蘇清璿氣鼓鼓地坐好:“那你好好開。”
劉清明得寸進尺:“好好開有沒有獎勵?”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你想要什麼獎勵?”
“獎勵你親我一下。”
蘇清璿咬著牙,舉起的手又放下了,隻能忍著,好氣喔。
兩人一路打打鬨鬨,車子最終駛入一片臨江的莊園。
這裡沒有懸掛任何“新成大廈”之類的招牌,鬨中取靜,彆有洞天。
劉清明停穩車,卻沒有立刻開門。
蘇清璿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
她湊過去,嘴唇快要觸到他臉頰的瞬間,劉清明猛地轉過頭。
兩唇相接。
許久,他才意猶未儘地放開。
“對不起,這次我需要更多的鼓勵。”
蘇清璿又羞又惱,擦了擦嘴:“那夠了沒?”
“夠了,就算他真打死我,也值了。”
兩人下車,蘇清璿主動拉起劉清明的手。
門口的保安顯然認得她,看見兩人如此親密的姿態,一個個都看傻了,連上前阻攔都忘了。
莊園的布局並非南方常見的小橋流水,迎麵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幾乎如真山般雄偉。
古樸之中,透著典雅。
劉清明感歎:“咱爸真是好大的手筆。”
蘇清璿撇撇嘴:“好什麼呀,哪有把總部建在江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都要發大水。”
劉清明看著她,神情認真:“相信我,很快就不會了。”
她帶著他來到莊園裡最大的一棟建築前,門上沒有掛任何總裁辦或董事長之類的牌子。
推門而入,裡麵布置得像一間禪室。
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書架上堆滿了書籍,一張紅木書桌上攤著宣紙,牆壁上掛著一幅對聯。
上聯:臨水看雲去。
下聯:鉤簾待月來。
一個中年男子背對他們站著,身穿白色對襟唐衫,腳踩一雙布鞋,身形儒雅。
聽到腳步,轉過身。
眉眼間,與蘇清璿有幾分神似。
蘇清璿放開劉清明的手,上前輕聲喊了一句:“爸。”
劉清明也老老實實地跟著躬身:“伯父好。”
“嗯”
蘇玉成看過照片,此刻一對璧人活生生地站在麵前,女兒的俏臉上暈紅未散,紅唇亮晶晶的,男子身姿挺拔,劍眉星目。
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兩人在外形上,確實相配。
心中的怒氣,不知不覺消散了一半。
他對著蘇清璿:“小璿,你先出去,我跟他聊聊。”
蘇清璿本想爭取,卻被劉清明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隻好不放心地退了出去,蘇玉成上前,輕輕把門關上。
“隨便坐。”
劉清明自己搬了把椅子,在窗邊坐下。
蘇玉成問他:“我不喜歡喝茶,白開水怎麼樣?”
“謝謝,我不渴。”
蘇玉成走到窗邊,與他並肩而立,望向窗外的江景。
“你覺得我這裡怎麼樣?”
“蘇總眼光很好,這裡的地價未來會很高。”
蘇玉成似乎有些意外:“你就隻看到了商業價值?”
“如果一塊地連商業價值都沒有,那它彆的價值也有限。”
“你們警官學院還教這個?”
劉清明很坦誠:“蘇總肯定知道我的底細,我又何必不懂裝懂。我是真看不出來彆的門道。”
“你倒是老實。”
“在您麵前,不敢不老實。”
蘇玉成冷哼一聲:“你不老實的地方還少了?”
這麼一說,劉清明哪裡不知道,之前的當街親密行為,人家老爸已經知道了。
劉清明隻能硬著頭皮解釋:“太久沒見,情不自禁,對不起。”
蘇玉成反問:“你們總共就十多個小時沒見,和平時上班差不多,哪來的太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麼算下來,很久了。”
蘇玉成嘴角抽動一下,隨即冷冷地看著他。
“花言巧語,你就是這樣騙了她的吧。”
“天地良心,如果您真這麼想,就太侮辱清璿的智商了。”
“她的智商現在高不到哪裡去。”
劉清明表情變得誠懇:“請您相信,我們是互相吸引才走到一起的。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會儘自己的努力,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蘇玉成繼續施壓:“物質嗎?你現在走體製,怕是達不到她現在的標準吧。”
劉清明語出驚人:“那不還有您嗎?”
蘇玉成被他氣笑了:“你的意思,你們結婚了,還要我來養你老婆?”
“也不是不可以。”
蘇玉成徹底無語:“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無恥。”
劉清明收起玩笑的神色,麵容一肅。
“伯父,自從我知道您是清璿的父親,我就明白,我可能永遠也無法在物質上,給她超過現在的水平。但我想,清璿真的缺這點錢嗎?”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
“她要的,或許是一份缺失的愛。我其實更擔心這一點,她是真的愛我,還是用愛我,來氣吳書記。”
蘇玉成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真誠兩個字,就寫在他的臉上。
“你知道她的身世了,沒有一點壓力?”
劉清明苦笑:“哪能沒有呢,但這個壓力,不是來自她的身世,而是來自您和吳書記。我想象過今天的場麵,您看到我,一言不發,扔下一張空白支票,說,填你想要的數字,然後離開我的女兒。”
蘇玉成一怔,隨即大笑出聲。
笑聲停歇,他問:“如果我真這麼做,你會離開她嗎?”
劉清明沒有一絲猶豫地搖頭:“我是公務員,不能接受大額不明來源財產。”
蘇玉成差點又被他逗笑,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是怎麼吸引她了。”
劉清明恬不知恥地說:“是真誠。”
蘇玉成一秒破防,這個家夥太不要臉了。
難怪連妻子對他的評價都那麼高,至少和他在一起,生活不會無趣。
蘇玉成忽然覺得,女兒親近自己,或許不是自己做得有多好,隻是有同行襯托罷了。
這麼一想,女兒著實有些可憐。
不知不覺間,他對這個年輕人的敵意,削減了許多。
他把自己的椅子也搬了過來,在劉清明身邊坐下。
“你知不知道,你們現在麵臨的形勢?”
“知道。很難,阻力不小,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會有好結果。”
那位老人的形象在劉清明腦海中浮現,他在心裡歎了口氣。
蘇玉成再次感到意外。
在他想來,年輕人到了這樣的高度,得省裡一把手看重,不說飄飄然,起碼也該意氣風發,怎麼會有如此清醒的認知。
這份洞察力,連宦海沉浮幾十年的妻子,都未必有。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劉清明坦言:“國家現在還不富強,入世談判進入最後的攻堅階段,西方的要求十分苛刻。但華夏必須要走向世界,就要敞開國門迎接競爭,這將是一場立國之戰,隻能贏。中央麵臨的壓力巨大,絕不希望此刻國內形勢動蕩。”
“但是,如果什麼也不做,又會讓民心進一步失去。所以,最好的結果是支持清江省的行動,但也會在適當的時候刹車。事情做得不徹底,那麼做事情的人,自然也不會有好結果。”
蘇玉成的心被他這番話震驚到了。
這些道理,他自己也隻想到一個皮毛,卻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小人物,剖析得清晰透徹。
劉清明以為他不認可:“伯父,這隻是個人淺見,說錯了,您多指正。”
蘇玉成定定地看著他:“你當真隻讀了警官學院?”
“我在省委辦上班的時候,看了不少文件。”
蘇玉成一個字也不信。
看看文件就有如此超卓的見識,那隻能說明,這個人是天才。
這麼一想,女兒看上他,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屋子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劉清明小心翼翼地開口:“伯父?”
蘇玉成回過神,問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如果你在體製內發展不順,願意從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