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宋天養是和室友一道去吃的。
許雨寧難得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她:“怎麼不開心?和你的古風小生吵架了?”
“池之清不是我男朋友,”
宋天養歎氣:“大概是,有個人聽了我的話之後,產生了誤會,然後因此永久地失去了他的一個重要器官。”
許雨寧沉思片刻:“腎臟嗎?”
“體外的。”
宋天養搖頭。
“截肢手術?”
宋天養思索:“算是吧。”
肢巴也是肢。
許雨寧麵上露出駭然神色,片刻,她緩下語氣:“我理解你的愧疚,除了語言上的安慰,恐怕也隻能日後你出錢給對方裝一個好點的義肢了吧?不過你經濟也不寬裕,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等你找到工作後再想想辦法啦。”
宋天養偏過頭,咚一聲的靠在玻璃窗上。
服務員捧著一盤肉來協助烤肉,豬五花碰到烤熱了的鐵盆發出滋的一聲,煙霧氤氳了她的視線。
“隻能如此了。”
朕一定會拚儘全力,為未來下屬找一根尺寸體麵的義肢!
……
吃完烤肉後,宋天養回酒店衝了個澡,免得等會兒把一身的烤肉味沾到禮服上。
——賀家人的所有衣服都是定製的,她初次回家時和眾人鬨得不快,根本沒給賀家私人裁縫量身裁衣的機會,眼下趕製也來不及了,賀老爺子便給足她預算,讓她自己去買。
穿衣是否得體,也是對她的一種無形考驗。
池之清說陪她去挑,但他對女裝所知亦不多。
宋天養:“你以前不給女伴買衣服?摳門!”
“我從來不帶女伴。”
宋天養不信的:“商業大佬應酬不都得帶漂亮女伴?——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霸道總裁讓女主角當他的女伴,警告她彆妄想自己不配有的。”
聽陛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池之清好笑地彎了眉眼:“那是他們願意帶,我不願意的話,沒人能強迫我。陛下你要記住,禮儀是對下位者的要求,你能想象誰指責賀明義吃牛扒該用刀叉而非筷子的情景嗎?”
賀明義喜歡吃全熟牛扒,且從來隻用他那副象牙筷。
所有麵向他的邀請,都會考慮到這一點。
在留子圈鄙夷吃全熟牛扒是土老帽的時候,財經報已經把賀董事長的飲食習慣吹作華夏老一輩的風骨在細節了。
可以想象,哪怕賀明義穿上一件旺仔牛奶的經典紅色t恤,也不會被攔在門外。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是富二代,你就沒有應酬的時候嗎?”
兩人坐進剛打到的專車裡。
池之清思忖片刻:
“有的,那種場合——的確會安排一些商業女伴,但她們不是來服務我的,那時候,對甲方來說,我和局上的商業女伴沒有分彆,都是來陪笑臉,讓甲方高興的。”
在最近的相處中,宋天養知道自家忠臣從生活和道德上都有輕微的潔癖,也頗有幾分矜貴傲氣。可說起微時過往,他也沒半分被提及丟臉經曆的羞色,深邃眸子沉靜地凝著她,回應的話語慢條斯理。
專車的空調開得略低,他低眸去看陛下。
宋天養卻一點不覺得冷,她綁好安全帶後就徑直往外看,尋常街景也看得興致勃勃——
飛速掠過的街景好似一張幀率極高的畫。
不斷變動的畫麵,才能留住她飄忽不定的注意力。
帶著爺爺給的副卡,宋天養底氣極足地往大商場裡走。
結果才沒走兩步,就被池之清拎了回來。
麵對陛下抗議的眼神,池之清平靜地說:“那邊是美食廣場,不賣衣服的,陛下。”
“……呃。”
宋天養心虛地低下頭。
她聞著味就過去了。
池之清本來就抱著當擺件,陪著掌眼的心態來的,結果不一會兒就發現宋天養跟撒手沒的小狗一樣,走著走著能被新奇玩意吸引過去,一不小心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溜沒了。
她的室友都知道她這毛病,和她出來逛街會全程挽著她的手臂。
池之清卻有點難辦。
兩人即使同住一套房下,也完全沒有肢體接觸,更彆提去挽她的手了。
“陛下跟緊我,好嗎?”
第六次把溜達到娃娃機前的小皇帝找回來,池之清長歎一口氣:“想要裡麵的娃娃嗎?”
宋天養眼巴巴地盯著夾娃娃機裡的怪叫兔子,點點頭。
她從來沒玩過夾娃娃機。
玩具她倒是不缺——即使她不開口索要,宋華鳳也會買給她,不讓她過得比彆的孩子差是她的執念,特彆是在商場看見哪家爸爸父愛大爆發給孩子買玩具,更會激起她的母競欲,非要也給她買一樣玩具。
但抓娃娃機這種投入了未必能獲得回報的騙人玩意,從未納入宋家母女倆的考慮範圍裡。
“想要就夾了再去選衣服。”
池之清去旁邊換購代幣。
五顏六色的代幣從機器裡嘩啦啦的傾瀉而出,他用商場提供的塑料袋裝好,交給陛下。
在宋天養快樂地接過代幣的刹那,他聽到了係統提示:
【「媚上值」+10】
——這是忠臣係統才有的數值,係統會根據他和皇帝互動的一言一行,裁定他是忠臣或是奸臣,係統沒有明說兩者的獎懲關係,隻是會根據他的前期累積,來決定後期的技能開啟。
池之清:?
給陛下整點玩具也算媚上?
他覺得係統有失偏頗。
夾娃娃機的爪子比宋天養想象的更鬆,沒點經驗根本不可能夾出來,她在嘗試了六次都空手而歸後,開始有點肉疼那錢了,她攥著剩餘的代幣:“能不能把它換回錢算了……”
池之清蹙眉,不想陛下失望:“我來試試。”
十分鐘後,兩人麵麵相覷。
夾娃娃機響起歡快的笑聲:「客人已達最大投幣數,請再試一次喔,要是再夾不起來請聯係工作人員,可自選機內娃娃一隻~」
宋天養:“……淦,保底了。”
當她再拿搖杆,夾娃娃機的爪子回光反照一般突然充滿了力氣,把她本來最想要的一隻怪叫兔子夾了出來-等再拿到手裡時,就沒那麼喜歡了。
宋天養拍照發了條朋友圈:
「一發入魂,對娃娃機祛魅了。」
不一會兒,賀媛發來微信消息:「你在商場?」
「嗯呢,買生日宴的衣服。」
「你會挑嗎?我來陪你看?」
宋天養沉吟片刻,同意了。
……
半小時後,賀媛在dior的門店找到了她。
此時,宋天養手上正拿著一條短款的方領小黑裙,把她看得一窒。
“你要穿這條?”賀媛的語氣有些崩潰。
“呃……”
沒有研究過穿搭的宋天養隻知道黑白灰是很難出錯的顏色。
頂多被說老氣,卻不輕佻。
聽完宋天養的想法後,賀媛說道:“黑白灰是安全色沒錯,但dior太便宜了,也不算禮服,他們沒告訴你在哪裡辦嗎——哦對,那邊網絡不好,多半是哥哥發的,他肯定沒給你發,你把這條裙子放下……喜歡的話買回去也行,但賀家宴會不能穿這麼素的,你是主角呀。”
說罷,賀媛就風風火火地打了兩個電話:“對,把造型工作室的地址發我,我現在帶我朋友過來,很急。”
她說的造型工作室在商圈大廈的其中一層裡。
三人剛走進去,宋天養就被按下化妝。
“不是買衣服嗎?”
“禮服等下送過來,先試一下妝造,”
賀媛做了水鑽美甲的手在手機上飛舞:
“爺爺給你準備了副卡,等下你來結賬哈,我在攢小金庫……姐姐,你會帶男伴出席嗎?那男伴的禮服要配套的,”她的目光鎖定一直跟在宋天養身後的高大男人,愣是沒在本城任何一個的公子哥中對上號,隻能禮貌一笑:“你好,我是賀媛。”
“池之清。”
姓池的……
賀媛在腦海裡扒拉了一下,依然沒想出來這是哪家的公子少爺。
華夏地大物博,自然不可能每個富家公子她都打過照麵,但她僅僅從三言兩語的待人接物中,便已看出對方的不簡單。
她將目光移開,看向宋天養。
“我不帶他。”
宋天養說。
原本兩人是準備一起去的,但既然顧商陽態度改變,她再帶男伴出席賀家宴會這種公開場合,便是正中賀見深下懷——他巴不得兩人的婚約直接黃掉。
池之清隻安靜的站在一旁,不作意見。
他光是往那一站,氣度便極難被人忽略。
過了片刻,便有專人將數套禮服送到造型工作室,賀媛讓姐每一套都試一下:“看看上身效果再作決定不遲。因為這是你在社交圈的第一次亮相,不宜穿得太豔麗,往典雅端莊的方向靠攏會更合適。”
試穿四件後,宋天養就有點想上吊了。
每一套都非常難穿,必須有人從旁幫忙。
穿上之後,每一套效果有多好,就有多不舒適——要不是在全身鏡中看見換了個人似的自己,宋天養都有點懷疑她的便宜妹妹是不是來整她的了。
再把配套的細跟高跟鞋一穿,宋天養一臉恍惚,險些承認圓明園是她燒的。
女明星和名媛的嘴是真嚴啊!
也沒人告訴她穿高跟鞋走路這麼痛苦啊。
這難受得宋天養都以為自己穿得不正確,向造型師和妹妹求助:“穿上高跟鞋之後走路疼,是我穿得不對嗎?有沒有什麼小妙招?”
兩人說出的答案一模一樣:“多穿,習慣就好。”
“……”
這,這是能習慣的嗎?
原來大家都一聲不吭,純靠硬扛?
美女穿進號的衣服裡,人也變成了。
池之清和賀媛交流了起來:“這件羽毛漸變晚裝很適合她,高級灰色把她襯得很優雅。”
“這件是今年春夏的高定,是很優雅,但也略嫌老氣。”
造型師也從旁點評兩句。
不過,池之清沒忘記自己臣子的身份,龍袍豈容他來決定?於是他垂眸斂目,溫聲提醒:“其實最重要還是她本人的意願。”
“我——”
宋天養快哭出來了:
“我想穿t恤牛仔褲,今年哪家高定有t恤?”
“……”
賀媛說:“我覺得姐姐的意願其實有時沒那麼重要。”
池之清沉默片刻:“你說得不無道理。”
“歪?我說我想穿t恤,有人聽到嗎?有人嗎?”
說罷,宋天養就看見自家臣子背過身去,裝作聽不到。
朕被架空了!!!!
怎會如此!!!
在造型師的幫助下,宋天養最終換上了一件山茶花刺繡薄紗裙。
象牙白真絲綃製成的紗裙共五層,穿上之後和任何大動作都絕緣,稍有不慎便是勾絲警告。可這衣服穿上後,也將她盈盈一握的曲線勾勒得儘顯無遺,裙擺靈動飄逸——和宋天養自己選擇的小黑裙相比,哪怕姿色稍差一點的人穿上這條禮服,也能成為人群中奪目的主角。
造型師彎下腰去,幫她穿上有銀色碎鑽裝飾的高跟鞋。
倒不是宋天養突然發現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擺起要人伺候的架子,而是在她穿上這禮服的那一刻,腰就不可能彎下去了。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宋天養提出疑問:“穿著這裙子要怎麼上衛生間?”
結果便迎來了賀媛和造型師的震驚目光。
賀媛:“就……就不上呀?”
宋天養瞳孔地震:“不上?不上咋辦?”
“酒水都隻用來沾沾嘴唇,不多喝的話,直至宴會結束都不用上衛生間,憋一下就好了。”
賀媛向她解釋。
“……”
宋天養倉惶地看向自己的臣子。
池之清表示男士沒這煩惱。
壞了。
這回她真是身懷不便之物了。
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也沒說過皇帝膀胱能撐船啊。
沒想到出席上流宴會第一個的考驗,是衝她膀胱來的。
宋天養現出鬱鬱之色。
不過她轉念一想,那都是生日宴會上的了,如今選定了裙子,大可休息一下:“那我現在先把禮服換下來?”
“不行,你要先習慣穿著禮服和人對話。”
待真見到宋天養穿上禮服的模樣後,賀媛不免有些煩惱。
美是美的,姐姐的建模無可挑剔。
但同樣地,宋天養也是真的不習慣。
在練習了兩個小時,膀胱開始發出抗議後,宋天養靈光一閃,把池之清拉到角落——
“我記得你有一個技能,可以和我互換身體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