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受傷的人不少,張軍醫還得帶著學徒去救治其他人,不能一直守著鳳語寒和紀景澤。
鳳語淩和魏之奇,就在醫帳裡麵守著他們。
半夜,鳳語寒沒有發燒,紀景澤和鳳語淩發燒了。
鳳語淩年齡要大些,而且身體要強壯很多,發燒了隻是全身難受想喝水,但頭腦是清醒的。
但紀景澤就不同了,渾身燙得跟火盆似的,一直拽著鳳語淩不撒手,哭哭啼啼的喊“大嫂”。
“大嫂,我沒有當逃兵,沒有當逃兵……”
鳳語淩很是納悶,自己長得的確不如自家大哥陽剛,也屬於俊美型,但也不至於被認成女的吧?
張軍醫聽說紀景澤醒了,趕緊提著藥籃子回來給他吃退燒藥。
今晚多虧了初小七的這本急救手冊和一大箱子藥,挽救了好些瀕臨死亡的將士。
鳳大將軍見藥那麼有效,下了死命令,因為藥品有限,無論職級,先救重患。
並派了一個擅騎術的新兵,快馬加鞭去北河縣跟初小七求藥。
第二天正午,陳員外帶著新兵找上初小七。
“紀景澤那家夥是不是受了重傷?”
初小七聽新兵來跟她求藥,馬上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新兵年紀不大,也就十六歲左右,不太會撒謊,隻有誠實的點頭。
“傷哪兒了?”
“弩箭傷在右胸上。”
“軍醫是否按照《急救手冊》上的順序,進行的救治?
拔箭時,是否有大出血?”
新兵來之前,聽說了那《急救手冊》有多麼神奇,幾乎所有受傷後會出現的情況,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說謊也瞞不過初小七,便一五一十的道:
“軍醫是按照你那《急救手冊》上的順序救治的。
拔箭的時候我沒有在場,但聽說隻是翻了些淤血出來,就沒再流血。”
初小七鬆了一口氣,隻要步驟沒錯,也沒大出血,那小子的命八九成是被保住了。
即使這樣她還是不放心,兩邊距離不算遠,她本應該去一趟的。
可奈何莊子和攤子上,都是正忙的時候,紀子墨這幾天又受了寒,動不動就發燒,她實在走不開。
聽陳員外說,次日淩晨有商船經過北河縣。她隻有讓張逸峰帶著目前僅有的成藥,跟著新兵去莽洲看看紀景澤,過去照顧他一段時間。
天不亮,張逸峰就與新兵拖著兩車藥到了軍營。
到地方他沒有第一時間急著下貨,也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紀景澤,而是去見了鳳大將軍。
鳳大將軍看著手裡的欠條,哭笑不得。
“大將軍,我師傅說了,她給紀景澤準備的那箱藥,價值最少千兩白銀。
紀景澤在軍營承蒙大領導們的照顧,那箱藥就算是回饋給大家的恩情。
但我們畢竟是平頭小百姓,軍營需要的藥品可不是一點點,那麼龐大的供應量,我師傅她送不起。
我們也知道,軍營每年的請款都需要流程,所以她同意你們打欠條,等有錢的時候再還上就行。
但累計欠款最多不能超過三年——不然她要加利息了。”
張逸峰跟了初小七挺長時間了,說話也是條條道道都在理的模樣。
昨晚那封給軍醫的信,鳳大將軍後麵看過了。
雖說沒有見過這初小七,但感覺這人很是古靈精怪,像極了自己那失蹤一年多的小女兒鳳語汐。
他甚至懷疑就是自家那閨女。
可跟自家侄兒文子昂打聽時,得知初小七有個三歲大女兒,這又徹底打消了他的猜測。
三年前,自己閨女才十四歲,而且也從未離開過莽洲,怎麼可能與彆人結婚生子?
他想著,可能就隻是相似罷了。
不過張逸峰說得也合情合理,北境所有軍營的人加起來,得有三十萬人左右。
一年不說治療普通傷風感冒,就是上戰場的急救藥品,最少都得五十多萬兩白銀。
初小七一個普通商戶,哪裡贈送得起那麼多的藥材?
他將欠條放在桌上,提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遞給自己邊上的侍衛,示意他拿去給張逸峰。
張逸峰拿著欠條,放在嘴邊吹了吹,將墨汁吹乾,折好放進自己的錢袋。
“哦,對了!
我師傅說這幾天她會讓人到處去收集藥材,緊急加工一批成藥出來,三天後會讓陳家商隊加急運送過來。
到時候欠條還有勞將軍簽個字兒!”
鳳大將軍無奈的點頭道:“簽……,肯定簽……”
現在他有求於彆人,又是欠錢的,可不得態度好一些嗎?
張逸峰抬手作揖,“那小就不打擾大將軍處理軍務!
這就讓人將藥送去醫帳,將就去看看紀景澤那家夥。”
鳳大將軍叫了個小兵進來,帶張逸峰去醫帳。
張逸峰剛出主帥營帳,與來人正好撞了個滿懷。
兩人手忙腳亂的穩住身體,才沒有摔倒地上丟了臉麵。
等站好後,兩人對視均是一臉震驚,同時出聲:
“二叔!”
“逸峰?”
“你怎麼會在這兒?”張軍醫趕緊搶先問道:
“我幫我師傅送藥過來,將就看看一個叫紀景澤的傷員。”
張逸峰禮貌的回答,又接著問道:
“二叔不是在南湘城內做軍醫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張軍醫咧著嘴笑道:“去年夏天,被調到這邊來帶學徒。”
“喲,那二叔的工錢漲了不少吧?”
張逸峰一臉羨慕的問道。
張軍醫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謙虛的道:
“漲了那麼一點點,現在每個月能拿到十五兩。”
張逸峰扯了扯嘴角——才十五兩!自己跟著初小七隨便出一趟門,隨便都有十至二十兩的零用錢。
快過年那個月,出診多的時候,自己都得了將近百兩零用錢。
平時也沒少於五六十兩。
還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不過他也沒說出來給自家二叔找不痛快,準備打個招呼就去看紀景澤。
還沒開口,張軍醫便出聲問道:
“你說你幫你師傅送藥材過來?”
張逸峰沒多想,點點頭。
“你師傅,不會是紀景澤那小子的大嫂吧?”
“沒錯,就是她!”
張軍醫倒吸一口涼氣,伸手哆嗦的指著張逸峰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你怎麼能拜一個女流之輩為師?
這不是辱沒我們張家門楣嗎?”
張逸峰抽了抽嘴角,“我們張家啥門楣?祖上不全都赤腳大夫嗎?又不是啥了不得的名門望族,還講究什麼門楣。
再說了,為了治病救人跟著更厲害的人學習本事,有啥丟人的?
我聽說,你不也是按照我師傅那本《急救手冊》上的步驟,給紀景澤那小子做的手術嗎?
那本書是我師傅口述,我跟我師爹寫的。
為了寫那本書,我們可是花了還幾天的時間。
不過我師傅對我好,沒讓我白忙活,給了我三十兩的零用錢。”
張軍醫扯了扯嘴角,居然無言以對,隻有儘量扯開話題。
“寫本書就給了三十兩零用錢呀?你這師傅還挺大方的哈?”
“這算啥呀?我每次跟著她出診,最少都有十至二十兩的零用錢呢!”
本來張逸峰是不願意打擊張軍醫的,但誰讓他瞧不起初小七呢?
張軍醫突然腳軟,打了一個踉蹌。要不是張逸峰伸手扶了他一把,差點兒摔地上。
“二叔,好好的,咋突然就腿軟了呢,是不是缺鈣了?”
張軍醫聽不懂“缺鈣”是啥意思,但也沒開口問,不然顯得自己很沒文化的樣子。——“逸峰,你師傅還收徒弟不?你看看二叔行不?”
張逸峰扯了扯嘴角,將手抽回來,敷衍道:
“二叔,我還得去看看紀景澤那家夥,咱們晚點兒再聊啊。”
說完也沒等張軍醫反應,便示意帶路小兵趕緊走。
想跟自己瓜分零用錢——沒門!
張軍醫看著張逸峰離開的背影,不死心的在後麵喊道:
“逸峰,要不你回去跟你師傅商量商量?
實在不行——二叔給她當徒孫也可以……”
這會換張逸峰腳底一滑,差點兒摔到溝裡去。
雖然已經開春,但北境的天氣仍然非常寒冷,隻有零下十度左右。
主醫帳內沒有火炕,但燒著兩個大火盆。
裡麵隻有鳳語寒兄弟還有紀景澤三個病患,其他傷員全部都轉移到了其他醫帳進行治療。
張逸峰進去的時候,鳳語寒已經醒了,隻是臉色有些難看。
正躺在行軍床上,與坐在椅子上的鳳語淩講話。
另一張行軍床上的紀景澤,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小兵給張逸峰做了介紹,張逸峰行了禮,便坐到紀景澤的床邊給他號脈,隨後拉開被子查看傷口。
當看到紀景澤胸口上歪歪扭扭的縫合線時,他一臉的嫌棄。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他左看右看,怎麼看都不順眼,索性打開自己的藥箱,拿出麻藥劑和剪刀,三兩下把原來的線給拆了。
拿著鑷子,像個大姑娘似的在紀景澤的胸口上拉線。
收拾好針線,從藥箱裡麵拿出一個指頭粗細的陶瓷圓筒,打開陶瓷罐,用鑷子從裡麵夾出一根針接在陶瓷筒上。
接著從藥箱裡麵拿出拇指大小的一個陶瓷瓶子,將上麵的蠟封扣掉,將瓶子打開,把那帶針的陶瓷圓筒放裡麵,從中間抽出一根陶瓷棒。
接著將紀景澤的褲子扒開,用棉簽沾了點兒水一樣的東西往屁股上擦,猛的將陶瓷筒的針頭插進紀景澤的屁股肉裡麵,慢慢的推中間的陶瓷棒。
陶瓷棒全部推完,用棉簽壓住,將針頭扯出來,最後將褲子拉上。
張逸峰這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鳳家兄弟兩人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