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謝宴止久違的想起了謝家還好好的時候。
謝澄溪和魏雨萱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
謝澄溪是風風火火的炮仗,反應快,動靜響。
而魏雨萱則悶得很,但又不受欺負,一開始到謝家的時候每次都是魏雨萱被謝澄溪給氣個半死,像個河豚似的在屋裡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後來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兩人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從樓上滾到樓下,那時候謝家正在宴客。
小姑子和嫂嫂打起來,鬨了個大笑話,可兩人怎麼都拉不開,還是謝宴止把魏雨萱提溜起來塞進屋裡的。
事後兩個人又都不服氣,魏雨萱也是從那次開始會在謝家大聲說話了,謝宴止也是那時候察覺到這丫頭其實不笨,就是呆。
後來魏雨萱再說不過謝澄溪就開揍,謝澄溪也不服氣,兩姑嫂就和兩姐妹似的,鬨得不可開交。
在中間被抓成判官的當然就是謝宴止了,謝宴止一開始還很有耐心的聽過一兩次兩人的爭辯,後來他發現這兩人就是倆小孩,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個比一個委屈,他仔仔細細的判案才是犯傻。
在謝家,謝宴止無條件偏袒魏雨萱。
儘管謝家的人對魏雨萱都很好,但謝宴止是魏雨萱的丈夫,如果在這種小事上麵都不能給唯一一個外姓的妻子偏愛,魏雨萱該多難受?
謝家人都懂,隻有謝澄溪每回都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說自己才是外人。
“外人”兩個字可算是犯了謝家人的忌諱,謝澄溪被謝家人狠狠批鬥了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敢說這兩個字。
她改成說自己是謝家的奴婢了。
不過魏雨萱在謝家感受到了關愛和安全感之後,後來倒也很少和謝澄溪計較了,加上謝澄溪嘴饞得很,每次周雅過來謝澄溪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盯著魏雨萱那些吃的。
有求於人自然就不會惹人家了,兩人到後來雖然鬥嘴,但不打架了,也算得上是和諧。
謝澄溪不信哥哥到現在還會偏袒魏雨萱,趁著魏雨萱發呆的功夫,她又在魏雨萱的臉上狠狠揪了一下。
魏雨萱哎喲一聲,眼淚都疼出來了,可卻一點都顧不上疼,馬上就開始了反擊。
“好了澄溪。”謝宴止照例,把謝澄溪先拎到了一旁。
謝澄溪一怔,心中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她癟了癟嘴看向了謝宴止,謝宴止卻滿眼嚴肅。
謝澄溪還是怕哥哥的,可是她一點都不喜歡哥哥總是對魏雨萱這樣心軟。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就算了,謝澄溪雖然每天嚷嚷著說家裡人哪哪都不公平,可說到底,道理還是聽進去了。
而且魏雨萱又傻又呆,謝澄溪也懶得和她計較。
可現在謝澄溪卻一點都忍不了了,但哥哥的話謝澄溪還是要聽的,她動了動手指,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謝澄溪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逼著自己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回了頭,衝著魏雨萱哭著大喊道:
“你現在來乾什麼,你現在來有什麼用!?爸爸死了,爺爺也病了,媽媽每天忍饑挨餓,你現在來有什麼用!謝家早就不是謝家了!”
又轉把目光看向了謝宴止,抽泣道:“誰欺負我我都不在乎,誰說我不好我都能打回去,但是哥哥,你就不能向著我一回嗎?”
說完這幾句話,謝澄溪就跑著離開,呼嘯的冷風灌進了肺裡麵,謝澄溪難過得像是要窒息。
壞蛋,都是壞蛋!
可到了家門口,謝澄溪忽然摸了摸口袋,裡麵的是剛才滾在地上打架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往口袋裡塞的一塊最大的奶酥麵包。
這是她最喜歡的,也是媽媽最喜歡的,謝澄溪覺得魏雨萱這人說的話哪哪她都不愛聽。
但是那句“好吃的又沒有背叛你”倒是說對了,謝家不缺糧少食,可吃的一點都不好。
麵包還沒有被凍成硬塊,謝澄溪先把手洗乾淨,雖然到了這個地方,但一些從小養成的習慣謝澄溪還是記著的。
這也是她在畜牧站乾活的時候總是得到誇獎的原因之一,她擠的奶總是一點雜質都沒有,她照顧的牲畜總是乾乾淨淨膘肥體壯。
謝澄溪小心翼翼的把麵包分成了三份,看著掉在桌子上的麵包渣子,謝澄溪還是有點舍不得,她用一隻手掃到了另一隻手上麵,然後一股腦把那些碎屑都倒進了自己的口裡。
香香酥酥的奶酥一到嘴裡就化開了似的,這種難得的美味仿佛在催著謝澄溪再吃一塊。
她有點後悔要和食物置氣了,真是要了麵子沒要裡子,哪怕是服軟一下又怎麼樣?
謝澄溪不打算給哥哥留了,誰讓哥哥不向著她?
而且,謝澄溪也知道魏雨萱肯定會給哥哥藏吃的的,那人最賊了,以前在謝家每次她還想吃的時候魏雨萱明明口口聲聲說沒有了沒有了, 但是轉身就能又在屋裡拿出一些給哥哥吃。
賊倉鼠!藏食!
謝澄溪臨走前說的那些話讓魏雨萱的心裡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以至於謝宴止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都沒察覺到,反而腿一軟,差點又癱下去。
那些話像是在腦海裡無限循環似的,魏雨萱在被謝宴止再次抱起來的時候,緊緊拽住了謝宴止的衣袖,眼淚狂飆了出來:
“是,是,是真的嗎?”
她嚇得連話都要說不完整了,杏眼呆楞,臉上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但眼淚卻在一滴滴的往下流。
謝宴止輕輕歎了口氣,他總是拿她沒什麼辦法。
內心掙紮了一下,一直捏著衣袖才能保持不動的那隻手最後還是動了。謝宴止輕手輕腳的把被魏雨萱護在身下壓扁了的奶酥麵包撿了起來,拂去魏雨萱淩亂發絲上的雪花,用帕子擦了擦奶酥麵包上麵的臟汙,最後放在了魏雨萱的手心。
其實他能看到雪地裡還有好幾個,但是已經被踩癟了,魏雨萱這麼珍惜糧食的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隻能是妹妹。
謝宴止不會責備謝澄溪,她這段時間受了很多苦,過得很痛苦。
可他也不想說魏雨萱一句不是,儘管在心裡他恨過她,怨過她,罵過她。
可更多的是想她。
人總是會對自己深愛的人無比的寬容,謝宴止想起了老師傅的話,要他想魏雨萱的優點謝宴止倒也不是想不起來,可那些都是他的秘密。
他最喜歡的,她最可愛的,也最不能與人分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