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鋼今年63歲,是滬城美術電影製片廠已經被勒令退休的老導演。
他感覺自己是挺老當益壯的,即使已經過了60歲,但仍然還能發揮餘熱,還能繼續拍作品,哪怕再乾十年都沒問題。
奈何現在市場不景氣,電影廠效益差,收入難以為繼,廠裡也有許多年輕人等著上位,因此他這個已經到了退休年齡的老頭子,就再也無法到廠裡發揮餘熱了,每個月隻能拿著微博的退休工資在滬城這個大城市艱難度日。
老伴身體不好,藥不能停。小兒子也年齡很大了,再不結婚就要變成老光棍了。
好在,小兒子剛談了一個對象,雙方都感覺不錯,有意走進婚姻。
但結婚卻需要一大筆錢。
想到這些,戴鋼就對此次喀斯特省之行充滿了複雜的心理。
此時,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中山裝,帶著兩個同樣穿著樸素的中年徒弟,抬著沉重的攝影器材箱,正有些茫然地站在轉折市火車站的出站口,到處張望。
已經入冬的天氣,寒風凜冽,戴老下意識地捂了捂領口,看接自己的人在哪。
幾天前,一個來自喀斯特省的酒廠老板陸家貴突然在廠長的介紹下找上門,開口說要請他拍白酒廣告片。
一聽這個,戴鋼當時差點兒就把陸老板和作為他老同學的廠長趕出去了。
他是誰?
他是獲得國家級,甚至國際級獎項的導演,豈會自甘墮落,去給人拍廣告片?
作為廠長的老同學介紹這樣的業務給他,不是侮辱他麼?
他骨子裡是看不起廣告片的,覺得太低級了,而且充滿了銅臭味,配不上他的藝術追求。
但當陸家貴董事長說請他拍廣告片的報酬是1萬元時,戴鋼當時已經差點兒罵出口的話,頓時就憋了回去。
一萬塊,想到自己當時目瞪口呆、合不攏嘴的情形,戴鋼自己都感到有些丟臉。
藝術是高尚的,可現實是殘酷的,家裡的窘境讓他不得不為這1萬元屈服,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
猶豫再三,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並在帶著兩個同樣需要養家糊口的40多歲的徒弟接下了這趟活兒,跑到偏僻的西南喀斯特省來拍廣告片兒。
不過,陸董不是說會派車子來接自己一行麼?
怎麼出站口沒看到接自己的人呢?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傳來,一輛鋥亮的黑色奧迪和一輛高大威猛的奔馳大g停在了車站廣場前的路邊,四個身穿黑西裝、身材魁梧的年輕人下了車,其中兩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他們手裡舉著一塊牌子,對疑似他們要接的戴鋼三人道:“您好,是戴鋼導演嗎?”
戴鋼三人一看,那牌子上寫的正是“接滬城戴鋼導演師徒三人”字樣。
戴鋼頓時鬆了口氣,點頭道:“是我們。”
兩名年輕人一邊幫忙抬行李箱一邊抱歉地道:“戴導,這邊請。不好意思,我們這邊路況不好,從縣裡上來堵了不少時間的車,導致遲到,讓您久等了。”
戴鋼搖了搖頭道:“沒關係,火車也晚點了,我們剛從車站出來。”
然後,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停在路邊的兩輛豪華車,沒想到陸董竟然派了這樣兩輛豪車來接他們。
他本以為能來一輛麵包車就不錯了。
這份尊重和禮遇,讓他內心那點兒為了錢曲身拍廣告的恥辱感降低了不少。
兩個徒弟也是看得眼睛發直,深感震撼。
他們也沒有坐過這麼豪華的車子。
到了車前,兩名司機有禮貌地拉開車門,請戴導上了奧迪,請兩名徒弟上了奔馳。
然後,兩名隨行保鏢各自上了副駕駛。
接三個人,需要配兩輛豪車、四個人嗎?
其實根本不需要隻要一輛車,一個司機,然後拉他們三個人,綽綽有餘了。
因此,車子啟動,緩緩駛出轉折市城區,開始進入崎嶇的山區道路後,戴鋼不由問道:“隻需要一輛車就夠接我們的了,陸董怎麼派了兩輛車來?”
坐副駕駛的一名保鏢笑道:“戴導,陸董說現在路上不太平,偶爾有車匪路霸攔路搶劫,因此我們派了兩輛車,總共四個人來接你們。另外,也預防路上車子出狀況,到時候可以先安排一輛車先送你們回寶壇縣,出事故的車慢慢修就行。”
戴鋼一聽,頓時感歎道:“陸董考慮得真周到。”
保鏢意有所指地笑道:“陸董對安全問題一向是放在第一位的。”
也不怪這個保鏢大驚小怪,實在陸家貴對安保的重視程度,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實在是有些變態了。
但他們哪裡能理解,當了一輩子平頭百姓的陸家貴,驟然間獲得了重生的機會,成了億萬富翁,豈會不重視自己的安全?
這個時代還沒有掃黑除惡,各個城市都混混橫行,民間甚至有槍支,亂得很。
重生一世,錢賺得太多,如果不重視安全,啥時候突然被人一刀捅了,享受不到重生後的富豪生活了,豈不冤枉?
所以陸家貴走到哪兒都是帶著保鏢的,包括回家,連帶著對手下的安全也非常重視。
他才不管彆人理解不理解呢,他反正要先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哪怕浪費一些安保力量也在所不惜。
回縣城的路上,沿路的荒涼和貧困,偶然一瞥的木房子、土牆房子,讓戴鋼有些懷疑,這樣一個貧困山區的酒廠,真的會願意出1萬元請他拍廣告嗎?
會不會是騙子?
但看看自己坐的高檔豪華奧迪車,戴鋼又恢複了一些信心。
這種車可是隻有省部級以上高級領導才配的,現在自己也坐了一會。
在忐忑的行進中,車子抵達寶壇縣酒都賓館的時候,天色已晚。
車子停穩,副駕駛的保鏢立即下車,轉身幫戴鋼拉開後座車門,後麵一輛奔馳也一樣。
戴鋼師徒三人剛下車,賓館門口就迎上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陸家貴,他旁邊站著周明易、唐健博,還有一名身穿乾部服、麵帶笑容的中年人——寶壇縣分管文教體衛的副縣長魏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