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的這一巴掌打的極狠。
小廝的臉霎時紅腫起來,牙都碎了兩顆,他眼中驚恐交加,“你、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大小姐的人!”
這下,連奴才都不自稱了。
可見他有多麼沒把司遙當回事。
司遙麵色冷若冰霜,緩步逼近,濕發緊貼在兩側,氣勢迫人,“那又如何?”
“即便我再怎麼落魄,也比你這奴才身份尊貴……主是主,奴是奴,我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她眼中的殺意化為實質。
不像是在說笑。
沒見過什麼大場麵的小廝,頓時雙腿一軟,撲通跪地,嚇得六神無主,連連求饒,“司小姐,是奴才狗眼看人低,念在奴才是初犯的份上,饒了奴才吧……”
周圍原本嬉笑看戲的下人們,噤若寒蟬,終於想起麵前這位,曾是單槍匹馬取了倭寇首領首級的‘玉麵羅刹’。
這些年,有司蓁蓁仁慈、良善的庇護,他們都自動忽視了司遙的身份和能力。
覺得她就是個鳩占鵲巢的壞女人。
可再怎麼說,將軍都不曾開口驅逐司遙出府。
她仍舊是府中的小姐,永遠比他們這些奴才尊貴。
他們的生死,全在權貴的一念之間。
更彆提司蓁蓁此刻還不在府中,司遙讓誰死,誰就得死!
後悔如同猛浪一般湧上頭,犯事的小廝磕得頭破血流,司遙卻沒半點惻隱之心。
琳琅看向她,“姑娘,怎麼處置?”
“拖入院中,杖斃。”
冰冷的六個字,宣判了小廝的死刑。
刹那間,所有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恐懼。
“小姐饒命!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能死!”
“大小姐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你!”
“司遙,你不得好死!”
……
求饒最終演變成了聲嘶力竭,破罐子破摔。
司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的。
小廝被人拖了下去,無一人敢給他求情。
就像司遙剛才說的那樣,她再怎麼樣,也是他們的主子。
隻要一日在府,她就永遠掌控著他們的生死。
受不受寵並不重要。
在下人們恐懼的眼神裡,琳琅扶著司遙慢步往偏院走。
整個將軍府上空,回蕩著方才那位小廝的淒厲慘叫。
司遙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人善被人欺。
上一世,她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處處忍讓,哪怕是下人們明著挑釁,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知換來的是變本加厲!
無論是誰都可以在她頭上踩兩腳。
重生回來,司遙絕不可能再步上輩子的後塵。
走了許久,才遙遙看見一座破敗的院落。
門匾上寫著‘邀月閣’三個大字。
許是太久沒打掃,上麵蒙著一層淺淺的灰塵,細看下還有不少蛛網。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奴婢擔心死你了!”
主仆二人剛走到門口,裡麵便跑出來一個綠衣丫鬟。
梳著雙丫髻,圓臉上一派擔憂之色。
但深看,卻能捕捉到她眼底潛藏著的慌亂情緒。
司遙默不做聲。
等坐靠在床榻上時,她才看向春杏,“昨夜可有人來過?”
春杏連忙回答,“小姐,奴婢謹遵您的吩咐,守著院子,誰來都沒讓進,不可能有人來過!”
司遙笑了一下,嗓音輕飄飄的,“哦?是嗎?”
“千真萬確啊小姐!奴婢跟了你這麼久,從來不說謊!”
春杏強壓內心的慌張感,一臉認真。
若不是抓到了蛛絲馬跡,司遙恐怕真信了。
她自問待春杏不薄,受欺負、或是家中缺錢,哪一個不是她為春杏出頭?
可真心換不來真心。
司遙眸中不禁染上了幾分嘲諷。
現在冷靜下來回想一切,處處都是提前預謀好的紕漏。
是她太大意了。
以為一切都會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發展。
殊不知有個詞叫蝴蝶效應。
今後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屋內乍然的安靜令春杏感到十分不安,她猶豫著開口,“小姐,這位姐姐是……”
琳琅是個生麵孔。
站在那生人勿近,讓人心底發怵。
司遙早已想好了說辭,“街上遇到的孤女,我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
可春杏卻覺得冥冥之中有哪裡不一樣了。
她得趕緊稟告大小姐。
不等春杏說話,司遙佯裝無意的說起剛才被拉去杖斃的小廝。
看見春杏驟然慘白的臉色,斂去眸色,笑意吟吟道:“……春杏你五歲起就跟在我身邊伺候,自是最了解我的為人,你覺得我惡毒嗎?”
春杏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硬扯出一抹笑:“小姐怎會惡毒?這等刁奴早該殺了……”
司遙意味不明的輕笑出聲。
接著,將人打發下去打水,疲憊的閉上眼。
活了十五年,身邊竟連一個可信之人都沒有。
春杏的不忠,早有苗頭。
隻是她不願相信罷了。
半晌,春杏端著水回來,和琳琅一起,給司遙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身子。
等人歇下後,才小心的退出廂房。
這一覺,司遙睡得並不踏實。
前世今生的畫麵來回交替在識海裡,司蓁蓁小人得誌的臉,以及裴昭冷漠無情的選擇,全都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司遙,你占據了蓁蓁大半人生,替她死了又如何?”
——“隻要你們放了蓁蓁,司遙任憑你們處置!”
——“司遙,這就是你的命。”
……
司遙陷入了深深的夢魘。
渾身被冷汗浸透,不安的皺緊眉,紅唇微張,喘著粗氣。
下一秒,一隻修長的手替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淚,指腹帶著薄繭,瓷白的肌膚,霎時紅了一塊兒。
翻窗偷溜進來的裴銜青:……
太嬌了。
他眸子深邃,剛拿出從神醫那要來的跌打損傷藥,就聽司遙在輕喚,“裴昭……”
後麵說的話,裴銜青一個字沒聽清。
心沉到了穀底。
但替她扭傷腳踝上藥的動作,卻是一刻不停。
白嫩的玉足被他小心的托在掌心,冰涼柔軟。
紅腫起來的那塊地方,觸目驚心。
他不敢用力,卻仍能聽見幾聲壓抑細碎的。
直到上完藥,司遙還是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