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送走柳氏後,司遙院中都無人驚擾。
她悠然自得。
趁陽光正好,她換上一身輕便的勁裝。
紅黑相互交織,細腰盈盈一握,烏發用一根紅色發帶高高束起,餘下幾縷碎發被薄汗浸得微潮,透著股讓人難以移開眼的英姿颯爽。
微風輕拂,司遙身姿如鬆,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
點劍而起,樹蔭下斑駁的影子也隨之移動。
琳琅站在一旁,眼裡堆滿了崇敬的神色。
早就聽聞將軍府司遙,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劍法。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隻是可惜,力度欠缺了些。
一絲遺憾在麵上快速閃過,不過轉念一想,司遙慣用右手,如今傷勢還未恢複,能把左手發揮到極致,已是天賦異稟。
難怪公子能對司遙另眼相待。
琳琅收起心思,轉身去廂房拿擦汗的絲巾,幾乎在她剛踏入房中,院外便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遙遙——”
院門推開,裴昭一隻腳已經邁了進來,卻被突如其來的劍光驚得止住話頭,立在原地。
銳利的劍尖直指他的眉心,陽光照射而下,在劍麵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裴昭下意識的眯眼。
“哈哈!”
在一陣爽朗的大笑聲中,司遙才收劍入鞘,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麵上的神情冷冷淡淡,不帶任何歉疚之色,仿佛剛才之舉,是她故意為之似的。
鄔景和勾住裴昭的肩膀,調侃道:“司小姐方才是想要謀殺親夫啊!”
今日他閒得無聊,恰巧裴昭約他一起來將軍府,他便來了。
明麵上是打著探望司遙的幌子。
實則一入府,他們就直奔司蓁蓁的棲梧閣,先看了她,再順道過來這邀月閣。
誰知一進來,就有如此大的驚喜等著他們。
不過……傳言司遙不是成了廢物了嗎?
怎的還拿得起長劍?
鄔景和藏住眼底的那抹探究,不動聲色的搖了搖扇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司遙目光輕掃過他的麵龐,唇線繃緊。
對此人並不陌生。
她與鄔景和也是自幼相識,甚至比裴昭還要早上一些時日。
不過中間因為鬨了一些矛盾,兩人的關係才變得陌生起來。
即便是後來認識了裴昭,鄔景和對她也保持著距離。
司遙:“都還未成婚,哪來的親夫?鄔公子真會說笑。”
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刺的裴昭心裡一陣難受。
又想起前些時日司遙說要退婚的話,身側的手,攥的‘嘎吱’響。
裴昭向前半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遙遙,你可還在怨我前兩日冤枉你的事?”
那天司遙跟著蘇氏走後,他又進了靈隱寺詢問了幾個小沙彌和方丈。
他們都說沒有見過一個叫裴銜青的男子。
也沒見過司遙身邊有什麼男子出現。
之後托人查裴銜青的探子來報,證實了那日裴銜青真的沒有去靈隱寺。
他又誤會了司遙。
愧疚、懊悔如潮水般漫上心頭,可眼前人兒冰冷的神情卻像是一堵牆,將他牢牢的隔絕在千裡之外。
在侯府頹廢了兩日,裴昭今天才算是說服自己來找司遙。
望著裴昭那黑沉沉的眸子,司遙兀地揚眉,“為何要怨?”
她既已決定要擺脫上一世的結局,那裴昭便是首當其衝被她拋棄的那個。
一切不幸的開端,都來源於裴昭。
她已經不在意裴昭了。
自然也不會被對方左右情緒。
兩人的對峙在鄔景和看來,實在是有趣。
有個詞叫什麼來著?
相愛相殺。
司遙如今的行為,像極了愛而不得的反應,因為裴昭對司蓁蓁表露出了偏愛,她開始急了。
鄔景和扇了扇風,正預緩和一下氣氛,就見琳琅拿著絲巾從房中出來。
見到他們,行了個禮,而後才接過司遙手中的佩劍,替她擦去額間的汗水。
裴昭這才注意到司遙拿劍時,用的是左手。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不讚同道:“遙遙,你傷還沒好,不要太勉強自己。”
“就算你以後都拿不起刀劍,我也會保護你。”
我也會保護你?
這六個字讓司遙再繃不住,直接笑出了聲,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
她看向裴昭的眼中,滿是森冷的寒意。
前世今生所有的事交織在一起,竟讓她尋不到半件說得出口的好事。
院內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發尾在空中飛揚,透著絲絲淩亂美。
良久,司遙才在兩人的注視下收了笑意,她抬手拭去方才笑出來的眼淚,故意問:“那如果我和司蓁蓁同時遇到危險,二選一,你會選誰?”
院子驟然陷入一片死寂。
這是一道難以回答的問題。
就好比我和你娘掉進湖裡,你先救誰一個道理。
鄔景和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對峙。
裴昭喉結滾動,煩躁爬上眉梢,“司遙,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鬨?問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問題!”
莫名其妙嗎?
司遙繼續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字字如冰,“你會選司蓁蓁。”
前世生死關頭的二選一,裴昭毫不猶豫的選了司蓁蓁。
今生前幾日落水,裴昭也是果斷選擇救司蓁蓁。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但她疲憊的已經不想再去細數。
“司遙!”
被猜中內心隱秘的答案,裴昭突然加重語氣,連名帶姓的喊著她的名字。
眼底的火苗在跳躍,似乎下一秒就能變成熊熊大火似的。
司遙半點不給他辯解的機會,“春日宴上我和司蓁蓁同時落水,你在水中推了我一把,救了司蓁蓁。”
這就是她得出答案的有力鐵證。
在危急關頭,人總是會做出下意識的舉止。
這點,騙不了任何人。
靜謐了片刻,一個丫鬟的到來,讓這份水深火熱達到了極致——
“世子,這是您方才落在棲梧閣的香囊,大小姐命奴婢交給你。”
翠萍手拿玉佩,急急忙忙的跑進了邀月閣。
那一瞬,裴昭眼底的火苗熄滅,慌張的垂眼看向司遙,張口就要解釋,“遙遙,你聽我說——”
“說什麼?”司遙隻覺得裴昭比前世還要虛偽。
“說你先去看司蓁蓁,隻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