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你不會怕了吧?”
裴昭嘲諷的不答反問,狹長的雙目裡迸射出森寒的冷光,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要瞬間將她吞噬殆儘似的。
他的宣戰和挑釁令在場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沉默下來。
連帶著看裴昭的眼神,都和司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裴昭……是被砸傻了吧?竟然向司遙宣戰。
他難道不知司遙是個天賦異稟的怪物嗎?
章如意從旁走至司遙身邊,成了第一個慫恿司遙的人,“司姐姐!你就答應他吧!讓他好好瞧瞧,他究竟有多技不如人!”
關於裴昭,她曾有過幾麵之緣。
當時隻道是個翩翩少年郎,誰知後來聽說了他和司蓁蓁攪渾不清的事,那點好印象瞬間煙消雲散。
更彆提方才他對司遙的態度惡劣到了極致,明明就是一個意外,卻偏偏被他揣度成了故意!
世上怎會有如此討厭的男子?還不如她那憨厚表弟呢!
宋妙儀也站出來,“遙遙,你若不想答應就拒絕,本公主在這裡,他不敢把你怎麼樣!”
“……”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向著司遙說話,就連定北將軍也在言裡言外的指責他竟向一名小姑娘宣戰,實在是沒有男子氣概。
裴昭太陽穴突突的跳,雙拳緊握,眼底隱隱浮上一層猩紅,嗤笑出聲:“司遙算是什麼女子?賢淑溫良她一個不占,連蓁蓁的半根指頭都比不上。”
“日日夜夜和一群莽夫混在一起,哪有半點姑娘樣?未免太招人恥笑了。”
字字珠璣、字字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往司遙心上插。
有一瞬間,司遙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為得到裴昭的寵愛,事事忍讓,類似這樣的話,裴昭對她說過太多太多。
以至於一顆心早就被傷到千瘡百孔,泛著密密麻麻的酸痛感。
目光從怔然重新恢複到了平靜,司遙越過擋在她麵前的宋妙儀和章如意,陽光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瀲灩,美的不可方物。
可細看,眼底卻仿若一座久久融化不了的冰山,冷得刺骨。
她與裴昭陰鷙的視線隔空對上,忽地勾唇,“希望裴世子輸了莫要哭鼻子。”
司遙向章如意借了一套輕便點的衣裳,一身勁裝英姿颯爽,甲胄束得肩線如刀,三千青絲高高束起,眉眼帶著幾分男兒家的英氣,倒讓人挪不開眼。
場上,無關人員退了下來,紛紛圍聚在格鬥場旁。
個個鬥誌昂揚,為司遙加油打氣。
“司姑娘!加油!”
“一定要將世子打的落花流水!讓他好好瞧瞧,什麼叫巾幗不須眉!”
“司姐姐,你一定要狠狠出了這口惡氣!誰說女子不如男?裴世子就是狗眼看人低!”
……
七嘴八舌的話盤旋在整個格鬥場上空,氣氛熱絡,個個聲如洪鐘。
司蓁蓁被擠到了最邊緣。
明明是身份最尊貴的將軍府嫡女,眼下卻無一人搭理她,將她像空氣一樣,無視了個徹徹底底。
司蓁蓁咬碎了一口銀牙,掌心血肉模糊,望著台上的裴昭,她努力擠到前麵。
用那柔弱帶著哽咽的聲音說:“阿昭,你彆為了我傷了遙遙,她隻是不懂事——”
“司蓁蓁,你說這話你自己惡不惡心?”好巧不巧,司蓁蓁與宋妙儀所站的位置,就隔了兩三個人,她忍不住打斷司蓁蓁,“什麼事都能往自己臉上貼金,真不害臊。”
章如意緊跟著補充一句,“虧你也是個女子,真是給我們女子丟人!”
司蓁蓁不擅長與人吵架,大多數時間,她隻需要裝柔弱,掉兩滴眼淚就有人前仆後繼的上來護著她,替她說話。
眼下,卻都是一群與她有過節的人和不解風情的糙漢。
她這副可憐樣,無疑是對牛彈琴。
司蓁蓁許久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那凝聚在眼眶中的淚,順著眼角,大顆大顆往下掉。
宋妙儀撇撇嘴,嫌棄道:“哭哭哭,你們一家的福氣都被你哭沒了!”
真不知將軍府究竟看上你什麼了!
除了哭,再無彆的用處!
宋妙儀覺得晦氣,拉著章如意繞到另外一側,“我們離她遠點,等下沾上黴運傳給遙遙怎麼辦?”
在司遙的事情上,宋妙儀和章如意是一見如故。
眼睜睜看著兩人走遠,司蓁蓁卻毫無辦法,心底的惡毒編織成一張巨網,將她整個人籠罩的密不透風。
祈禱著:阿昭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司遙!
畫麵回到格鬥場上。
定北將軍暫時作為裁判,規則很簡單。
三局兩勝。
誰先進了兩顆蹴鞠,誰就是贏家。
司遙和裴昭各守著一個圓形鐵框,無形的硝煙彌散在空氣中。
司遙足尖輕點,蹴鞠在她靴底轉出細碎的圈,直到定北將軍一聲“開始!”落地,才被她輕輕掂起,在膝頭顛出規律的響。
裴昭渾身肌肉緊繃如弦,每處地方都凝著警惕。
他屏蔽了周遭的起哄聲和風聲,漆黑的瞳孔裡唯有司遙晃動的衣角——那抹玄色每一次輕顫,都教他的心仿佛漏跳半拍。
“世子,得罪了。”
話音未落,蹴鞠已如閃電般襲來。
裴昭旋身欲截,卻見那蹴鞠忽地變了方向,擦著他耳際掠過,直直落在了他身後的鐵框中。
全場轟然拍手叫好,宋妙儀和章如意的尖叫幾乎掀翻簷角,唯有司蓁蓁緊扣著掌心,指節泛白如霜。
章如意有榮具焉的昂著腦袋,“我就知道司姐姐最厲害!”
那天與司遙第一次見麵,她就知道,司遙是個謙虛的蹴鞠高手!
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第一局,司姑娘勝!”偏將興奮的將銅鑼敲得震天響。
裴昭盯著滾遠的蹴鞠,隻覺那皮子上的紋路都在嘲笑他——他竟連司遙的起手式都沒看清?
屈辱和恥辱蔓延在心底,悄然生根發芽。
裴昭重新站回到原來的位置,脊背挺直如鬆,強勢的將一切負麵情緒死死壓下,眼中劃過不服輸的勁頭,“還有兩局,司遙,你彆開心的太早,再來!”
司遙垂眸撥弄腕間的那串佛珠,忽覺無趣。
很快,一個念頭在腦海快速閃過,司遙將章玉麟遞過來的蹴鞠,轉瞬一踢,蹴鞠劃過半道弧線,穩穩落在了裴昭腳邊。
“做什麼?”裴昭皺著眉頭。
“我也不想太欺負人,剩下的兩局,世子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