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劉弘昌所料。
臨近正午,晉王劉弘熙果然帶著一大堆珍貴補品來到了越王府。
他是真的下了血本:人參、鹿茸、燕窩、海參、熊掌等等,無一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房間內沉香四溢。
劉弘熙一進門就看到了床榻上麵色慘白的劉弘昌。
見他要下床行禮,劉弘熙搶在他動身之前,連忙小跑著湊到床邊,緊緊握著劉弘昌的手。
“彆、彆、彆,你剛醒過來,就彆亂動了!”
“四哥不在乎那些虛禮的。”
“你身子恢複得怎麼樣?還好嗎……”
劉弘昌感動不已:“多謝四哥關心,我還好,沒什麼大礙,就是虛得很……”
劉弘熙眼睛不斷上下打量,他確定,劉弘昌的身子的確很虛弱。
“昨日聽說你醒了,為兄就想進宮探望你,可是陛下不許……”
“對了,陛下讓你在昭陽殿治療,你怎麼這麼快就回府了啊?”
劉弘昌歎息道:“是我執意要回來的。”
“陛下讓我在昭陽殿治療,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既然我醒了,身為親王,又怎能無視君臣之禮,繼續待在昭陽殿呢?”
劉弘熙挑了挑眉:執意回來的?
那他到底有沒有和皇帝說起當初送紙條的那件事?
想到此,他試探道:“不應該啊,雖然為兄知道你的性子,但當初可是陛下親自背著你進的昭陽殿。”
“以陛下對你的關心程度,他不可能同意你這麼快回來的啊?”
“你剛醒過來,身子還很虛弱。”
“而且陛下對你遇刺一事十分關心,他沒有詢問你潮州的事,沒有詢問你遇刺的事嗎?”
劉弘昌如實道:“問了,我也第一時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
劉弘熙皺了皺眉,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
都說了?
難道那件事也說了出去?
一念至此,他眼底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森然寒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得不提前痛下殺手了……
劉弘熙正想著,不料劉弘昌卻突然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目光真摯,滿臉動容:
“四哥,五弟悔不該當初無視你的提醒啊!”
劉弘熙怔了怔:什麼情況?
這家夥怎麼主動提及此事了……
他剛要開口,可劉弘昌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劉弘昌緊緊抓著他的手,無比懊悔,甚至快要哭了出來:
“當初四哥你冒著大雨給我送信,提醒我小心刺客,可我那時糊塗啊,根本就沒有在意,剛上馬車就把那張紙條撕碎扔了。”
“當時隻覺得自己是大漢親王,誰敢,誰又能刺殺我。”
“可不曾想,我剛到潮州城外的驛站,就遇到了刺殺!”
“之後,我才想起了四哥你的提醒,故而後麵加倍小心,可萬萬沒想到,臨離開時,竟還是中了毒手!”
“若不是我命大,隻怕再也見不到四哥你了!”
“四哥,我糊塗啊,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險些命喪黃泉……”
劉弘熙仔細地打量著劉弘昌,那雙眸子似乎要將劉弘昌看穿。
心下更是心思百轉:當時就把紙條撕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隻要沒有紙條作為證據,即便劉弘昌告訴皇帝這件事,也沒用,畢竟空口無憑!
而且,從他現在的這般模樣看來,應該沒有說謊!
不過他今日這狀態怎麼有點怪怪的?
以前他可是出了名的固執、死板從不會這般煽情的……
不行,還是得再次確認,反正他已經主動提到了這件事。
“五弟,四哥我給你送紙條的事,你沒說出去吧……”
劉弘昌頓時嚴肅了起來:“四哥,你是瞧不起我嗎?”
“我知道自己性子直,但還不至於蠢到恩將仇報,這件事我死都不會說,誰問都不會說!”
劉弘熙再次認真地打量著劉弘昌:嗯,這才是熟悉的味道!
看來他真的沒有說,自己之前當真是想多了。
一念至此,劉弘熙放心不少。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劉弘昌突然話鋒一轉,疑惑地問道:
“對了,四哥,你怎麼知道有人會刺殺我?還提前那麼長時間讓我小心提防?”
劉弘熙皺了皺眉,顯然是有一絲絲不知所措:難道這家夥已經對我起疑心了?
想到此,他眼底再次生出一抹寒意。
但很快,他便穩住了心神,再次直勾勾地看向劉弘昌。
不答反問道:“五弟,你跟四哥說實話,你真的不知道刺客是誰嗎?”
劉弘昌愣了愣,似乎有些猶豫。
片刻後,他突然深深歎了口氣,道:“如何能不知啊!”
“我想,這也是四哥你不能回答我的原因……”
劉弘熙暗自舒了一口氣:看來又是自己想多了!
這家夥應該是像劉思潮說的那樣,認定刺殺一事是皇帝乾的。
很好!
幸虧自己沒殺了劉思潮,他果然是個人才!
回去後定要好好賞他……
想到此,他愈發覺得今日沒有白來!
既然他已經認定是刺殺一事是皇帝乾的,那這不正是自己拉攏他的好機會嗎?
正如劉思潮所說,經曆過潮州賑災一事,他劉弘昌的賢王之名已經是牢不可破。
這種情況下,如果通過刺殺一事能讓他與自己結為同盟,那好處簡直不可估量!
畢竟他可是人心所向,有他在,自己的行動就更具正義性!
想到此,他內心狂喜不已。
但他還是強壓住內心的激動,心中已然想好了如何開口拉攏劉弘昌。
於是深深歎了口,滿臉憤懣道“我是真沒想到……”
然而,他剛要開口,劉弘昌竟突然再次搶先開口了,而且看上去比他還要憤懣:“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劉弘熙怔住了!
這種接二連三被打斷的感覺真不好受。
特彆是在他剛準備好要好好表演一下時被打斷。
這種感覺就像是褲子都脫了一半,突然被人撞開了房門。
而且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怪怪的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劉弘昌這家夥牽著鼻子走。
但看著劉弘昌那憤懣的樣子,他又暗自歎了口氣:想什麼呢,我還能被他這迂腐木訥的家夥牽著鼻子走?
他這不過是無心打斷了自己的有心罷了,且聽聽他要說什麼吧!
劉弘昌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劉弘熙臉上一閃而逝的複雜,繼續憤懣道:
“四哥,實不相瞞,經曆這次死裡逃生,我已經徹底想通了。”
“其實也是心灰意冷了……”
頓了頓,劉弘昌緩緩靠在床頭,閉著眼,一臉落寞。
“我已經向陛下提出辭去身上一切職務了。”
“我真的不想再參與任何朝政。”
“今後我隻想當個閒散王爺,不問世事,安安穩穩地過完這輩子!”
“既然沒那個能力兼濟天下,就好好獨善己身吧……”
聞言,劉弘熙不由得僵住了!
什麼鬼?
你劉弘昌竟然想當個閒散王爺?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你若隻想當個閒散王爺,那以前你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麼?
你提出的富國五策又算什麼?
你不是一向以天下百姓為重嗎?
而且,你要是隻想當個閒散王爺,那我還怎麼拉攏你幫我?
劉弘熙心中一萬隻駿馬奔騰而過,卻隻能勸道:“五弟,你怎能如此消沉?”
“這可不像你,更不像我大漢鼎鼎大名的賢王啊!”
“五弟啊,天下誰人不知,你可是我大漢的中流砥柱,沒更是我大漢的希望……”
“我大漢不能沒有你,四哥也不能沒有你啊!”
“你可知,陛下讓我調查你遇刺一事,你若徹底撒手不管,不問世事,那我怎麼辦?”
“你是知道陛下脾氣的……”
正說著,劉弘昌突然打斷道:“四哥勿要再說了!”
“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心意已決,誰也改變不了。”
劉弘熙張了張嘴,一肚子的話剛要開口,卻又一次被劉弘昌結結實實地堵了回去。
“陛下昨日也勸過我,但我已經向陛下提出效仿漢武帝的推恩令!”
“這就是我的心意,吾寧死,誌不移!”
“四哥,你且回吧,你的心意,我永遠銘記於心!”
“我累了……”
眼看劉弘昌說完後,就那麼水靈靈地躺了下去,還翻過身背對著自己,甚至直接將被子一拉蓋住頭。
劉弘熙徹底石化了。
臉上更是忽明忽暗!
倔牛!
果然是頭倔牛……
心裡想著,他咬了咬牙,竟直接拂袖而去。
走出越王府,上了馬車。
他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不少,甚至無奈地笑了起來。
看來劉弘昌這家夥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不然也不會提出效仿推恩令了。
這可是會得罪所有親王的啊!
唉,這的確是他這頭倔牛能做出來的事……
也罷!
雖然自己想要開口拉攏他之前就被他堵住了,但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最起碼可以確定劉弘昌沒有把那張紙條的事告訴劉玢。
這就已經解決了自己最大的隱患。
至於趙林的那封血書……
想到此,他突然收斂笑意,目光再次變得森然了起來:
“不行!”
“那封血書必須拿到手。”
“而且既然他已經認定刺殺一事是劉玢乾的,那就絕不能讓他袖手旁觀!”
“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必須把他綁在我這條船上。”
“否則就算日後我事成,萬一他公開反對我,那也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心裡想著,他一路趕回了晉王府。
當即召見了劉思潮,甚至親自為其解綁,又重重獎賞了劉思潮。
但還是讓劉思潮回到宿衛軍苦練摔跤。
劉思潮強忍著內心的激動,直到回到宿衛軍,見四下沒人,他才激動地握緊了拳頭,自言自語道:
“太好了,太好了!”
“越王,你果然做到了,果然保住了我的性命……”
“我沒選錯,沒選錯……”
殊不知,另一邊的劉弘昌卻根本沒將這點小事放在心裡。
因為這隻是他順手解決的一個小問題罷了。
當劉弘熙剛離開房間後。
他便直接掀開被子下了床。
看著劉弘熙離去的方向,他的嘴角終於不在克製得上揚了起來:
“我的好四哥,你放心吧,我是絕不會給你機會拉我上船的……”
與此同時。
太微宮內。
顏曜冰正盤著腿,有模有樣地閉目養神。
身前傳來了像是有些徹底失去耐心的聲音:
“仙姑,你還沒原諒朕嗎?”
“從昨晚到今日,朕已經向你賠了無數次了。”
“朕畢竟是個皇帝,仙姑多少給朕一點麵子吧!”
“否則……”
正說著,顏曜冰突然睜開眼睛,冷冷道:“否則陛下又會像之前那般將我撲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