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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屠龍(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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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星宇的指尖觸碰到信封粗糙的紋理,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微顫。那薄薄的信封,此刻重若千鈞。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撬開潘多拉魔盒的蓋子,用儘力氣才將它撕開一道縫隙。一張紙滑了出來,安靜地躺在他汗濕的掌心。

目光落下,中文與英文交織的文字,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而華麗的權威感,直刺眼底。

“齊星宇 先生:

經學院理事會審議,我們榮幸地通知您:德拉克學院已正式重啟,並破格錄取您為重啟計劃首批學生。請您於 2029年9月13日任意時間抵達英國哥特古城 愛丁堡,學院專員將在指定接待處等候(具體地址將另行郵件告知)。

重要事項說明:

1 請務必與您的朋友蕭旭先生同行報到;

2 根據跨校協議確認,您將無法在其他任何院校取得畢業資格,德拉克學院為您唯一注冊學籍單位。

請於8月31日前回複本函確認入學意向。隨信附新生指南,未儘事宜可谘詢招生辦公室(adissionsdrakeacukuk)。

——黑暗孕育知識,古堡見證新生

drake acadey | office of the dean

adission letter no: dl2029001

yu qi:

we are leased to r you that the drake acadey has officially reoened, and you have been granted excetional adission as a ber of our first hort lease arrive the thic city of edburgh, uk, at any ti on sunday, seteber 13, 2029, where an acadereet you secific location to be rovided via eail

key notes:

1 you t be aoanied by your asciate, r xu xiao

2 er teracadereents, no other stitution will nfer a diloa uon you drake acadey is your le aredited stitution

kdly nfirt 31 enclosed is the new student guide for iries, ntact adissionsdrakeacukuk

“ shadow, knowled bloos

with ancient stones, new blood res“

— seal of drake acadey ”

空氣仿佛凝固了。齊星宇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弧度之大足以塞進一整個富士蘋果,下頜骨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瞳孔在極度的震驚中放大,視線黏在那張紙上,反複掃描著“德拉克學院”、“破格錄取”、“愛丁堡”、“唯一注冊學籍”這些字眼,每一個詞都像一顆小炸彈在他貧瘠的高中畢業生腦子裡轟然炸開。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殊榮”碾成了粉末。良久,胸腔裡才勉強擠出兩個乾癟的音節:

“哇噢!”

這聲驚歎,與其說是喜悅,不如說是驚嚇過度後的本能反應。

對麵的蕭旭,嘴角先是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明顯的弧度,顯然是被好友這副目瞪口呆的傻樣逗樂了。

但他很快收斂了笑意,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仿佛剛才那抹笑容隻是光影的錯覺。“如何?”他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這信……”齊星宇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聲音卻還帶著點飄忽,“太怪了!一個今天才重啟的、聽都沒聽過的學院,一大早就跟變魔術似的,錄取通知書直接懟臉上了?怎麼送來的?誰放的?這手段也太……”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詭異感,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往上爬。

蕭旭沒說話,隻是又低頭仔細審視自己手中那份一模一樣的信箋。齊星宇則像是要穿透紙張般,死死盯著那幾行印刷體。

突然,他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猛地抬頭,聲音拔高了好幾度:“蕭旭!你看!這上麵沒蓋章啊!” 一個如此“正規”、措辭如此“權威”的錄取通知,落款處竟然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象征官方認可的印記。

蕭旭聞言,立刻將信紙翻到背麵,對著光仔細看了又看,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信紙末尾drake acadey的字樣下方。

果然,除了印刷的文字和那個帶著中二氣息的格言印章圖案,沒有任何實體的、代表著權力機構認證的鮮紅或鋼印的痕跡。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沒有。格式文筆倒是唬人,但這細節……嘖,和小學生隨手寫的請假條也沒什麼本質區彆,無非是包裝得高級點。”

“這麼看來,”蕭旭站起身,順手拍了拍齊星宇緊繃的肩膀,那動作帶著點安撫,也帶著點“彆太當真”的意味,“八成是哪個熟人的惡作劇。

我回去問問蕭祥麟那小子,他最近閒得發慌,就愛整這些幺蛾子。你也問問你姐齊漱玉,說不定是她搞的什麼‘驚喜’。” 他語氣篤定,似乎已經為這樁離奇事件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世俗解釋。

“嗯嗯,行。” 齊星宇的心跳這才稍稍平複了一些,他胡亂地將那張昂貴的、帶著異國古堡氣息的信紙塞回皺巴巴的信封,再胡亂地塞進他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衛衣口袋。

剛起身要走,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桌上那杯被他遺忘的、早已涼透的熱美式。咖啡液麵平靜無波,映出窗外城市一角灰蒙蒙的天空。他猶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畢竟,咖啡錢是付了的。

於是,兩個剛剛被“世界級名校”砸中又迅速被“疑似惡作劇”拉回現實的少年,重新窩進咖啡館舒適的沙發裡。

話題從緊張刺激的新遊戲賽季,跳躍到剛剛結束、決定無數人命運的高考;又從對未來的迷茫和理想大學的憧憬,兜兜轉轉,最終又落回了遊戲裡的攻略和裝備。

話題像脫韁的野馬,漫無目的,卻又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逃避沉重現實的輕鬆。最後一點冰冷苦澀的咖啡液滑入喉嚨,齊星宇咂咂嘴,似乎才真正從那份錄取通知的衝擊裡緩過神來。兩人約好晚上聚會再見,這才在咖啡館門口分道揚鑣。

齊星宇下意識地把衛衣的帽子拉得更低了些,帽簷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他走到外灘邊一張空著的長椅坐下,背對著黃浦江渾濁的波濤和岸邊喧囂的遊客。

江風帶著濕冷的潮氣,鑽進他單薄的衛衣領口。口袋裡的信封像一個硬塊,硌著他的大腿。他試圖把注意力從這詭異的“錄取”上移開,思緒便不受控製地飄回了初中。

那是一個被遺忘在成績單夾縫裡的班級——不是拔尖的火箭班,也不是墊底的平行班,而是個不上不下、被老師們統稱為“超級平行班”的地方。班裡的生態複雜得像原始叢林。

好人?有,比如蕭旭,是那片混沌裡為數不多的清涼綠洲。但更多的是些“奇行種”:有欠錢不還還理直氣壯,仿佛我們就該借給他錢;有隨時隨地開低級下流玩笑,把無聊當幽默的;有無所事事,把教室當自家客廳,上課睡覺下課鬨騰的;

更有甚者,熱衷於把任何兩個走得近的男生強行配對,沉浸在自我編織的、與現實脫節的狗血言情幻想裡……簡直是群魔亂舞的修羅場。就是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環境裡,齊星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和同樣覺得周圍人“有病”的蕭旭成了朋友。

三年時光,在日複一日的平淡和偶爾的憋悶中溜走,沒有驚天動地的成績,沒有刻骨銘心的故事,甚至連青春期最躁動的那點荷爾蒙,都因為周遭環境的“奇葩”而顯得格外貧瘠——

一場像樣的暗戀都沒有,更彆提戀愛了。

雖然知道早戀不好,但哪個少年心底沒偷偷渴望過一點悸動呢?

高中換了環境,那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依舊如影隨形,雖然也認識了新同學,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少了什麼呢?大概就是蕭旭那種“確認過眼神,是同類人”的默契和安心感吧。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陣急促尖銳、如同垂死掙紮般的手機鈴聲,突兀地撕裂了齊星宇沉浸在回憶裡的寧靜。他猛地一驚,手忙腳亂地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他那部屏幕已經布滿蛛網般裂痕的舊手機。

屏幕上猩紅的電池圖標閃爍著最後一絲微光,伴隨著刺耳的提示音,上麵清晰地跳動著兩個字:“sis”——這是他給姐姐齊漱玉的專屬備注。

齊星宇接電話的方式總是有點彆扭,他不喜歡把手機緊貼著耳朵,總覺得那樣說話不自在。他環顧四周,確認附近沒什麼人,才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免提鍵。

“喂?星宇?” 齊漱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點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舅舅舅媽心血來潮要去迪士尼過二人世界,問我要不要去。

我懶得動,就讓他們自己浪漫去了。你聚會結束沒?要我開車去接你回鬆江嗎?”

“不了姐,” 齊星宇趕緊回答,聲音在空曠處顯得有些單薄,“晚上還有個聚會,今晚……我住市區這邊。” 他頓了一下,想到即將麵臨的手機沒電、無處可去的窘境,下意識地放軟了語氣,“你……現在一個人?挺無聊的吧?要不過來這邊轉轉?” 他其實更希望姐姐能來,這樣至少能解決他今晚的“生存危機”。

“算了吧,” 齊漱玉乾脆地拒絕,“我剛給你微信轉了筆錢,你那破耳機不是又壞了嗎?趁早換一個吧。喜歡複古的就去古董店淘淘,彆老將就。” 她的關心總是這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強勢。

“嗯嗯,好,謝謝姐。” 齊星宇應著。

通話結束的提示音剛響起,手機屏幕就頑強地亮了起來。

他趕緊點開那個綠色的、承載著現代人所有社交和支付功能的圖標。熟悉的啟動畫麵卡頓、掙紮了足足七八秒,才慢吞吞地顯示出界麵。

他精準地找到姐姐的頭像,點開那個醒目的紅包,“領取成功”的提示剛跳出來,他迅速瞄了一眼屏幕頂部的餘額:¥300101。這個數字精準地反映了他此刻的經濟狀況——剛剛脫離赤貧線,溫飽尚可,但經不起任何風浪。

他立刻切到二手交易平台,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目標明確地搜索著心儀已久的某款經典耳機型號。

幾乎沒有猶豫,迅速下單、付款。當“支付成功”的頁麵跳出來的瞬間,仿佛耗儘了這老夥計最後一點生命力,屏幕猛地一暗,徹底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世界安靜了。

齊星宇拿著這坨冰冷的、無法開機的金屬塑料塊,僵在原地。

直到此刻,遲來的絕望感才像冰冷的潮水般湧上來——他不僅沒帶充電器,更致命的是,身上連一個鋼鏰兒都沒帶!連坐地鐵回去找蕭旭的錢都沒有!晚上住哪兒?難道真要露宿外灘長椅?六月底的夜風已經開始帶涼意了……

“齊星宇?”

就在他對著徹底黑屏的手機,內心上演著流浪漢生存指南的悲情大戲時,一個聲音如同羽毛般輕輕拂過他的耳畔。

那聲音很獨特,帶著一絲少女天然的怯意,尾音卻又微微上揚,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灑脫勁兒,糅合成一種奇妙的吸引力。

這聲音,貫穿了他整個乏善可陳的高中時代,是他貧瘠聽覺記憶裡,唯一稱得上“天籟”的存在。

他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猛地轉了過去。

黃昏的光線給外灘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幾步開外,站著一位少女。

米白色的寬簷草編帽鬆鬆地攏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精巧的下頜和一抹淡粉色的唇。霧藍色的長裙料子輕薄,隨著江風微微蕩開漣漪,裙擺拂過地麵,像一幅被風吹皺的、剛剛落筆的水彩畫。

一個舊舊的帆布包隨意地斜挎在肩頭,樹影間漏下的光斑在她裙擺上跳躍,靈動又靜謐。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過於直接的注視,少女微微抬了抬帽簷。

陰影褪去,半張臉露了出來,肌膚細膩白皙,如同初雪覆蓋的新瓷。

夕陽的金輝恰好落在她挺立的鼻尖,凝成一點瑩白的光暈。柔和的下頜線沒入朦朧的光影裡,那抹淡粉色的唇瓣,此刻清晰地映入眼簾,像晨露裡將開未開的花苞,柔軟而安靜。

最是那低垂的眼睫——細密纖長,陽光落在上麵,仿佛碎成了無數細小的金沙,跳躍閃爍。而眼下那粒小小的、淺褐色的淚痣,在這片金色的光暈裡,成了整幅靜謐畫麵中唯一的、引人探究的漣漪。

齊星宇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像個登徒子一樣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了好幾秒!血液“轟”地一聲衝上頭頂,臉頰燙得能煎蛋。

他慌忙低下頭,視線無處安放,隻能死死盯著自己沾了點灰的舊球鞋。可這麼一低頭,目光又不可避免地落在對方那雙踩著帆布鞋、纖細白皙的腳踝上。

這……這不更像變態了嗎?!他觸電般猛地抬起頭,目光無處可逃,最終隻能死死聚焦在對方那頂米白色的草編帽上,仿佛上麵有宇宙的終極答案。

“你……你好啊,”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乾澀發緊,手指下意識地撓了撓被帽子蓋住的頭發,試圖掩飾內心的兵荒馬亂,“好……好巧。” 那笑容僵硬得像是用膠水黏在臉上的。

眼前這位,正是他高中時代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光——沈妙璃。公認的校花,也是他深埋心底、從未宣之於口的隱秘暗戀。每一次不經意的偶遇,對他而言都是一場甜蜜又折磨的微型地震。

“確實啊,好巧。” 沈妙璃唇角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那笑聲清泠悅耳,像微風拂過風鈴,卻讓齊星宇更加手足無措,恨不得立刻原地蒸發。

“你在這裡乾什麼呢?” 她目光掃過他略顯局促的樣子,語氣自然,“我記得你家是在鬆江新城那邊吧?” 她居然記得他的住址?這個認知讓齊星宇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我……我是來參加處中聚會的,” 齊星宇趕緊回答,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回一點正常的社交能力,“你呢?我記得你家是在……” 話一出口,他就卡殼了。該死!他居然完全不知道女神住在哪裡!

高中三年,他所有的勇氣都用在遠遠觀望和默默收集她模糊的側影上了。情急之下,一個模糊的、大概是某個高檔彆墅區的地名脫口而出:“在……佘山?” 說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佘山?那離這兒十萬八千裡!

“噗嗤——” 沈妙璃忍俊不禁,笑聲更清脆了幾分,像碎冰落進玻璃杯。“錯啦!” 她似乎覺得他這副窘迫的樣子很有趣,甚至伸出手,用指節輕輕敲了敲他衛衣帽子的帽簷,動作帶著點親昵的調侃。

“是在外灘源哦,記好了!” 她微微歪頭,草帽的陰影在她臉上晃動,“我是來看看我爸的,他是諾爾雅號的負責人。喏,就那艘。” 她纖細的手指指向停泊在碼頭方向、隻露出高高桅杆的巨輪輪廓。“聽說船頭那邊,發現了個奇怪的痕跡,像是什麼大型動物抓的,”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好奇和不易察覺的困惑,“但……那痕跡據說有一間小房子那麼大。”

“一間小房子?” 齊星宇下意識地重複,眉頭微微蹙起。這描述瞬間擊中了他某個隱秘的角落。這尺寸……普通的熊?開玩笑!他腦子裡不受控製地蹦出兩個字——巨龍!

幾乎是立刻,他想起了初中時躲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筒如癡如醉看完的那套名為《龍族》的小說。

小說裡那些毀天滅地的龐然大物留下的痕跡……他的心莫名地悸動了一下,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混著奇異的興奮感爬上脊背。

“行啦,” 沈妙璃似乎並未察覺他瞬間的走神和異樣,隨意地擺了擺手,“我走啦。記得常聯係呀,我看你都把高中同學群給退了,玩消失呢?” 她的語氣帶著點善意的揶揄,轉身時,霧藍色的裙擺再次蕩開一個優雅的弧度。

“嗯……再見。” 齊星宇訥訥地回應,目光追隨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藍色,直到她輕盈的身影完全彙入外灘的人流中,消失不見。

直到確認對方真的走遠了,齊星宇才像被抽乾了力氣般,重重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整個人鬆懈下來,後背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

“怎麼……就這麼巧呢?”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這概率,簡直比他中彩票還低。每次遇見她,都像是經曆了一場小小的劫難,甜蜜又狼狽。

他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重新坐回那張冰冷的長椅。溽熾的天氣籠罩著他,江對岸的霓虹燈次第亮起,璀璨奪目,卻照不亮他此刻內心的茫然和身體的疲憊。

手機是塊廢鐵,身無分文,晚上聚會後去哪兒落腳還是個巨大的問號。他有些自暴自棄地閉上雙眼,將身體更深地陷進椅子裡。

衛衣帽子拉下來,徹底蓋住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掉這個對他不太友好的世界。口袋裡的信封,那個關於“德拉克學院”和“一間小房子那麼大的抓痕”的謎團,暫時被他拋在了腦後。當務之急,是熬過這個注定難捱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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