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裴曉柔才問:“那我該怎麼做?第一步,該如何開始?”
“回家後,不要找你母親。”魏一裳沉穩地指導。
“直接去找你父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彆提你嫂子多可憐,那沒用。你要告訴他,牡丹樓今日之事,已讓你兄長淪為同僚笑柄。更要告訴他,你因家中惡婆母的名聲,婚事將難上加難。一個家族的聲望,比什麼都重要。然後再將這以酒醫心的計策,作為你苦思冥想出的解決之道,呈獻給他。尚書大人是聰明人,他會明白其中利害的。”
裴曉柔用力地點了點頭,將魏一裳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裡。
她站起身,對著魏一裳,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萬福大禮。
“魏姑娘,今日一席話,曉柔銘記在心。無論事成與否,你這個朋友,我裴曉柔交定了!”
魏一裳坦然受了這一禮,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裴曉柔這隱患解決了,穩了。
臨窗而立的葉洺禎,緩緩將手中的玉骨扇合攏。
他一字不漏地聽完了魏一裳的整個計策。
他見過的聰明女子不少,馮月巧的聰慧在音律詩畫,安平縣主的霸道在權術心計。
但她們的智慧,都未曾跳出閨閣的範疇。
可魏一裳不同。
她提出的,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宅鬥計策。
她不是在教裴曉柔如何去“鬥”,而是在教她如何去“經營”。
經營一個人的價值,經營一個家族的聲望。
這種思維格局,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從四品侍郎家庶女應有的眼界。
他原本對於是不是要拉攏她,還有些猶豫,但現在他半分猶豫都沒有。
她是一麵盾,也是一柄鋒利無比,卻又藏於鞘中的寶劍。
她能斬斷的,絕不僅僅是那些惱人的桃花。
她的思路,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若是用在他那樁被重重迷霧包裹的舊案上,那對他就是助力。
或許,他需要的,不止是一個盟友。
雅間之內,送走了裴曉柔的魏一裳,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椅子上,像一隻被抽去骨頭的鹹魚。
“一裳,你可嚇死我了。”馮巧月早就來了,坐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早就冒一身冷汗了。
“你怎麼敢,那可是尚書府的千金啊!”
魏一裳隨即懶洋洋地擺擺手,端起已經涼透的茶一飲而儘。
“不下一劑猛藥,如何叫醒裝睡的人?”她喃喃自語。
腦海裡,係統的提示音瞬間響起。
【叮!臨時任務“一記耳光”已完成。獎勵“生肌玉露膏”一瓶,宿主聲望值+100。】
魏一裳撇撇嘴,聲望值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
倒是這生肌玉露膏,聽著像是好東西,回頭可以拿去當鋪換點零花錢。
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搞錢,然後躺平。
至於裴曉柔那邊,她已經把魚餌、魚鉤、魚線都送到了對方手裡,能不能釣上魚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魏一裳對此,倒是有七八分把握。
畢竟,這世上沒人能拒絕“名利”二字。
事實證明,魏一裳的判斷,精準得可怕。
不過短短半月,一則奇聞便如春風般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尚書裴家那位瘋了許久的兒媳,竟然好了!
起因是裴尚書夫人愛媳心切,訪遍名醫,終於從一位雲遊四海的高人手中求得一方奇特的藥方,讓其兒媳重拾舊業,日日釀酒,以酒香安魂,以專注定神。
這說法本就新奇,足以成為貴婦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更令人津津樂道的,是那釀出的酒。
此酒名為“桃花醉”,色澤清透,入口綿柔,回甘時竟有百花之香,仿佛將整個春天都飲入了腹中。
起初,這酒隻是在裴府的家宴上偶爾露麵。
裴夫人每每提及,都帶著三分炫耀七分疼惜:“唉,這酒啊,是我那苦命的兒媳親手釀的。高人說了,這既是她的藥,也是她的命。每日隻能釀那麼一小壇,多了便傷神。我們府裡自己喝都不夠,實在是拿不出手招待各位。”
她越是這麼說,旁人便越是好奇。
越是得不到,人心便越是搔刮得厲害。
很快,能在裴尚書家的宴席上喝到一小杯桃花醉,便成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後來,裴曉柔開始將包裝精美的桃花醉,作為伴手禮,送給幾家關係親近的國公府、侯爵府的姐妹。
這一下,便捅了馬蜂窩。
那些沒收到禮的,或是收到了卻舍不得喝的,無不把這桃花醉傳得神乎其神。
“聽說了嗎?長公主府上辦賞花宴,皇後娘娘都問起這桃花醉了!”
“何止啊!我聽說安南王世子,為了給他老王妃祝壽,想跟裴尚書求一壇,裴尚書都麵露難色,隻勻了半壇出來!”
“如今這京城裡,送什麼金銀珠寶都落了俗套,若能送上一瓶尚書府的桃花醉,那才是頂頂有臉麵的事!”
一時間,尚書府的門檻,幾乎要被那些旁敲側擊求酒的人給踏破了。
裴尚書在朝堂上,都覺得自己的腰杆挺直了不少。
裴夫人更是成了貴婦圈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是一片奉承之聲。
她再也不覺得那個兒媳是家族的汙點,反而逢人便誇:“我那兒媳,就是個有福氣的!不僅自己病好了,還給我們裴家帶來了這等榮耀!”
而那位曾經被視為“瘋婦”的尚書府長媳,如今已是府中至寶。
這日,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魏府後門。
裴曉柔親自將一個沉甸甸的錦盒交到魏一裳手中。
她的臉上,再無初見時的驕縱與戒備,隻剩下真誠與感激。
“一裳,”她如今已改口,直呼其名。
“這是新釀的一批桃花醉,我誰都沒給,第一個便給你送來了。”
魏一裳打開錦盒,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
她笑了笑:“看來,這出戲唱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裴曉柔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簡直是……點石成金!一裳,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你不僅救了我嫂子,更是救了我,救了我們整個裴家!”
魏一裳覺得自己這事做的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