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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血影纏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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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離府,非但未能驅散陰霾,反而如同抽走了柳月娘魂魄的最後一根支柱。曾經明媚鮮活的擷芳樓,徹底淪為一座彌漫著不祥的死寂牢籠。

自那麵九瓣蓮紋銅鏡被黑布層層包裹、快馬送離柳府的次日清晨起,柳月娘便陷入了令人心悸的詭異狀態。

白日裡,她如同失了魂的玉人,蜷縮在錦被之中,麵色蒼白如新雪,呼吸微弱得幾不可聞。任憑春桃如何帶著哭腔呼喚“小姐”,或是柳員外焦急地守在床邊,她都毫無反應。隻有偶爾,那濃密如蝶翼的長睫會極其輕微地顫動一下,泄露一絲並非沉睡的跡象。然而,一旦有人試圖靠近,或是窗外光影稍有變化,她的身體便會驟然繃緊,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的、嗚咽般的低吟,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化,發生在午夜。

更漏滴答,子時甫至。白日裡死寂的柳月娘會毫無征兆地從床上坐起!動作僵硬而突兀,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猛然提起的木偶。她雙目空洞無神,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的虛空,瞳孔深處映不出任何燭光或月色,隻有一片混沌的、深不見底的幽暗。

她不再使用妝台上那麵光潔明亮的菱花鏡,而是伸出十根纖纖玉指,以指代梳,在虛空中一遍遍地、緩慢而執著地梳理著那早已淩亂不堪的青絲。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仿佛在模仿著某種古老的、屬於深宮閨闈的梳妝儀軌。朱唇輕啟,不成調的、破碎的宮怨小曲從她喉間飄出,聲音時而尖細如針,時而低沉如泣,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囈語:

“…菱花…碎…朱砂…亂…剪了…便清淨了…”

“…負心…薄幸…都該…剪了去…”

“…九重宮闕…鎖不住…這縷…怨魂…”

值夜的婆子或丫鬟,隔著厚重的門簾,隻聽得裡麵衣袂窸窣,低吟斷續,寒氣順著門縫絲絲縷縷地滲出,凍得人手腳冰涼。無人敢掀簾窺探,那無形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個靠近擷芳樓的人心。

更駭人的是,柳月娘唇角那粒天生便有的、原本隻是淺淺一點淡粉的小痣,正發生著驚悚的變化!

起初,它隻是顏色變得異常鮮豔,如同浸飽了鮮血的紅珊瑚。接著,它開始微微凸起於光潔的肌膚,形成一個微小的、觸目驚心的紅點。數日之後,這紅點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散、蔓延,邊緣勾勒出清晰的、層層疊疊的花瓣輪廓!顏色也從鮮紅轉為一種深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紅,隱隱透出妖異的微光。最終,在柳月娘第一次於深夜絞發之前,一朵栩栩如生、含苞待放、隻有指甲蓋大小的九瓣血蓮,赫然烙印在她的唇邊!

這朵血蓮仿佛擁有生命,隨著柳月娘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低吟,花瓣邊緣都會極其輕微地翕動,散發出一種混合著甜膩脂粉與腐朽氣息的淡淡異香。它不再是一顆痣,而像是一隻邪惡的眼睛,一枚來自幽冥的烙印,牢牢地釘在了這位無辜少女的唇邊,乍一看,怪好看的。

“妖孽!是那鏡妖纏上我的月娘了!它要害死我的女兒啊!” 柳員外捶打著胸膛,老淚縱橫,聲音嘶啞絕望。他散儘千金,懸賞遍邀能人異士。鳳翔府周遭,但凡有點名氣的和尚、道士、神婆、端公,乃至走街串巷的遊方術士,如同嗅到血腥的蠅蟲,紛紛湧入柳府。

擷芳樓前的小庭院,一時間成了光怪陸離的法壇戰場。

有身披百衲破袈裟的癩頭和尚,手持一根盤出包漿的油亮桃木棍,棍頭纏著褪色的紅布條,繞著擷芳樓疾走如風,口中念著含混不清的梵咒,不時將棍子狠狠抽打在緊閉的門窗上,發出“啪啪”的脆響,震得窗紙簌簌發抖。

有頭戴五佛冠、麵塗油彩的巫婆,在一堆燃燒的紙錢元寶中瘋狂扭動身體,狀若瘋癲,手中搖著綴滿銅鈴的羊皮鼓,鼓點急促如雨。她時而尖聲厲叫,時而匍匐在地,對著擷芳樓的方向磕頭如搗蒜,宣稱自己正與附體的“仙家”溝通,討價還價。

更有甚者,一個自稱得了茅山真傳的邋遢道士,在院中擺下七盞搖曳的油燈,排成北鬥七星狀。他赤著上身,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上麵用朱砂畫滿了歪歪扭扭的符咒。隻見他手持一把鏽跡斑斑的青銅劍,劍尖挑起一疊黃符,口中念念有詞,猛地將符紙投入一碗腥臭刺鼻的黑狗血中!

“嗤!” 符紙遇血即燃,騰起一股濃烈的青煙和焦糊味。道士須發戟張,厲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孽,還不現形!” 手腕一抖,那碗冒著泡、散發著惡臭的狗血混合物,被他奮力潑向擷芳樓緊閉的雕花木門!

暗紅的血汙混雜著未燃儘的符灰,濺滿了門扉,順著精美的木雕紋路蜿蜒流下,觸目驚心,更添幾分汙穢與詭異。然而,那緊閉的房門紋絲不動,裡麵柳月娘那斷續飄渺的宮怨低吟,甚至沒有絲毫停頓。

每一次作法,都引來眾多仆役遠遠圍觀,每一次失敗,都讓籠罩柳府的絕望陰雲更加濃重一分。那些“高人”們,有的作法後便麵色煞白,匆匆收了錢財溜之大吉;有的則信誓旦旦妖孽已被重創,不日即可痊愈,可擷芳樓內的異狀卻毫無改善。

就在柳員外心力交瘁、幾近崩潰之際,紫霄觀那位在藏經閣中吃了大虧的玄真道人,遣座下最穩重的弟子清風,送來了一道符。

這道符非同小可。並非畫在尋常黃表紙上,而是以整塊年份極老的雷擊桃木心為底,寬三寸,長七寸,厚約半指。符籙本身並非朱砂繪製,而是玄真道人咬破指尖,混合了自身苦修數十年的純陽精血,再調入紫霄觀秘藏的辰砂、金粉,以“金光咒”加持,一筆一畫,耗儘心力書寫而成!符成之時,桃木符牌通體流轉著溫潤的淡金色毫光,上麵繁複玄奧的符文隱隱構成一個“鎮”字的核心,散發出一種堂皇正大、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壓。

“家師言,” 清風道童麵色凝重,雙手將符牌奉上,“此乃‘金光鎮煞符’,凝聚家師畢生修為與紫霄觀三清祖師庇佑之力,乃鎮守山門、驅邪縛魅的至寶。速懸於柳小姐閨房門楣正中,切記不可沾水、汙穢,不可令女子經期之人靠近三尺之內。此符或可暫時壓製那鏡妖凶煞,為小姐爭取一線生機。家師…家師為製此符,元氣大傷,閉關前再三叮囑,此物隻能暫緩,若要根除,非…非大神通者不可為!” 清風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顯然知道師父傷勢沉重。

柳員外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雙手顫抖著接過那沉甸甸、溫潤如玉的桃木符牌。入手便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蔓延,連日來被陰寒侵蝕得冰冷僵硬的身體都似乎輕鬆了一分。他不敢怠慢,親自搬來梯子,在清風道童的指點下,小心翼翼地將符牌懸掛在擷芳樓閨房的門楣正中央。

符牌甫一懸定,異象立生!

隻見那淡金色的毫光陡然明亮了數分,如同在陰霾中點燃了一盞小小的金燈。柔和而堅韌的金光如同水波般流淌而下,瞬間覆蓋了整個門扉,並隱隱向門內滲透。擷芳樓內,柳月娘那令人心頭發毛的、斷斷續續的低吟與哼唱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冽如鬆間晨風的氣息,驅散了門縫中溢出的陰寒與異香。樓內樓外,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緊繃的寧靜。

這一靜,便是三日。

這三日,對柳府上下而言,是劫後餘生般的短暫喘息。擷芳樓內再無任何異響傳出,春桃壯著膽子在白天送飯進去,發現柳月娘雖然依舊昏睡,但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怨毒與痛苦似乎淡去了許多,呼吸也平穩悠長,唇邊那朵妖異的九瓣血蓮,光芒黯淡,花瓣似乎也收斂了幾分。柳員外守在樓下,日夜焚香禱告,祈求三清庇佑,這來之不易的寧靜能持續下去。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那鏡妖的怨毒與凶戾,也低估了鏡妖嗜血後帶來的恐怖質變。

第四日,夜。子時。

天空無月,厚重的烏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壓在鳳翔府上空。萬籟俱寂,連蟲鳴都消失了。

懸掛在擷芳樓門楣上的“金光鎮煞符”,桃木符牌依舊溫潤,但其上流轉的淡金毫光,卻不知何時起,開始極其微弱地、斷斷續續地閃爍起來,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那原本覆蓋門扉的金色光暈,也變得稀薄暗淡,範圍縮小到僅能勉強護住符牌下方尺許之地。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陰冷氣息,如同蘇醒的毒蛇,開始從門縫、窗隙中絲絲縷縷地滲出。這股氣息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如同腐爛的鮮花混合著陳年的血腥,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值夜的春桃裹緊了被子,蜷縮在樓下耳房,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她不敢點燈,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就在她恐懼到極點時——

“呼——!”

一陣猛烈的、毫無征兆的陰風平地卷起!這風不似自然之風,它冰冷刺骨,帶著濃烈的腐朽氣息,如同來自九幽地府的風口!擷芳樓的門窗被吹得“哐哐”作響,窗欞紙劇烈抖動。

懸掛在門楣正中的“金光鎮煞符”首當其衝!那桃木符牌在狂風中猛烈搖晃,上麵流轉的淡金毫光瞬間暴漲,試圖抵抗。然而,那陰風仿佛擁有實質的惡意,凝聚成一股股灰黑色的氣流,如同無數隻鬼手,瘋狂地撕扯、拍打著符牌!

“嗤嗤嗤…!”

符牌上玄真道人精血混合金粉書寫的符文,在與灰黑氣流的接觸處,竟冒起縷縷青煙!金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不好!” 樓下耳房的春桃嚇得魂飛魄散,剛要尖叫。

“轟——!”

一聲沉悶的爆響!那凝聚了玄真道人畢生心血的“金光鎮煞符”,竟在灰黑氣流的瘋狂衝擊下,猛地燃燒起來!不是凡火,而是慘綠色的、冰冷刺骨的陰火!桃木符牌在綠火中迅速焦黑、變形,玄妙的符文寸寸斷裂、消融!僅僅幾個呼吸,這價值連城的護身至寶,便在淒慘的燃燒中化作片片帶著火星的黑色灰燼,如同被詛咒的蝴蝶,在陰風中狂亂飛舞、飄散!

鎮煞符破滅的瞬間!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一陣令人頭皮炸裂的尖笑聲,猛地從擷芳樓緊閉的窗戶內爆發出來!這笑聲極其詭異,仿佛是柳月娘的聲音,卻又重疊著一個更加幽冷、更加怨毒、充滿了無儘恨意的女聲!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層層疊疊,如同千百個冤魂在同時狂笑,尖銳的音波穿透門窗,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破了…終於破了…”

“…區區符籙…也想鎖住本宮…”

“…剪了這禍根…剪了這狐媚惑主的根…便清淨了…”

“…朱砂亂心…都該剪了去…天下負心薄幸之人…都該斷發絕嗣…嗬嗬嗬…”

那重疊的、充滿瘋狂與怨毒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整座柳府。樓下的春桃早已嚇得癱軟在地,屎尿齊流,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柳員外被驚醒,連滾帶爬地衝到擷芳樓下,聽著那非人的狂笑和惡毒的詛咒,老臉煞白,渾身抖如篩糠,絕望地捶打著樓門:“月娘!我的月娘啊!開門!開門!”

門內,隻有更加癲狂的尖笑回應。

當第一縷慘白的晨曦,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照亮了鳳翔府死寂的街巷時,柳府擷芳樓的慘狀,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柳員外幾乎一夜白頭,形容枯槁。在幾個膽大的家丁攙扶下,他顫巍巍地再次撞開了擷芳樓的房門。

一股濃烈的、鐵鏽般的血腥味混合著頭發燒焦的糊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閨房內,一片狼藉,觸目驚心。

柳月娘披頭散發,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素白中衣,赤著雙足,背對著房門,靜靜地坐在她那方精致華貴的紫檀木妝台前。妝台上,那麵光潔的菱花鏡依舊完好,鏡麵澄澈,映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光。

然而,鏡前的人,卻已麵目全非。

地上,散落著大把大把烏黑油亮的青絲。有的被齊根剪斷,切口平滑;有的則被生生從發根處扯下,末端還帶著一小塊帶血的皮肉!發絲淩亂地糾纏在一起,混合著尚未乾涸的、暗紅色的斑斑血跡,鋪滿了梳妝台前的地板,如同鋪了一層詭異的地毯。

柳月娘原本如瀑的青絲,此刻已被絞得七零八落,參差不齊,短的緊貼頭皮,長的也不過寸許,狼狽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和脖頸上。她那十根曾經撫琴弄弦、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指,此刻鮮血淋漓!指甲儘數翻裂折斷,指尖皮開肉綻,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茬!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她素白的中衣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也染紅了妝台的邊緣。

最令人心膽俱裂的,是她的動作和神態。

她並沒有昏厥,也沒有哭泣。她就那麼直挺挺地坐著,背對著眾人,對著鏡中那個披頭散發、形容可怖、唇邊一朵怒放妖豔的九瓣血蓮的自己,癡癡地笑著。嘴角咧開一個誇張而僵硬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眼神空洞,卻又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和滿足。仿佛剛剛完成了一件令她無比愉悅的“傑作”。

她的右手,還緊緊地攥著一把沾滿鮮血和發絲的銀剪。那銀剪造型精巧,剪柄處鑲嵌著細碎的寶石,正是她及笄之年,柳員外花重金請名匠打造,寓意“剪斷煩惱絲,開啟新人生”的及笄禮器。如今,這象征美好祝願的禮器,卻成了她自殘的凶器,浸滿了她自己的鮮血與發絲!

“嗬…嗬…剪了…都剪了…清淨了…” 她喉嚨裡發出斷續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笑聲,對著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那聲音,已完全失去了少女的清越,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扭曲後的、非人的詭異腔調。

“月…月娘…” 柳員外看著女兒的背影,看著她手中那柄滴血的銀剪,看著她滿地的斷發和血肉模糊的雙手,巨大的悲痛和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家丁們手忙腳亂地扶住。

春桃踉蹌著地撲過去,看著柳月娘血淋淋的雙手,哭得撕心裂肺:“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啊!快…快來人!請大夫!拿金瘡藥來!”

然而,柳月娘對身後的混亂恍若未聞。她依舊癡癡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著鏡中唇邊那朵仿佛吸飽了鮮血、愈發妖豔欲滴的血蓮。她甚至緩緩抬起左手,用那血肉模糊的指尖,輕輕地、帶著一種病態的迷戀,撫摸著鏡麵,仿佛在撫摸鏡中那個“完美”的自己。血汙在光潔的鏡麵上,留下了一道道粘稠的指痕。

“美…真美…沒了那些煩惱絲…更美了…” 她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更加詭異、更加滿足的笑容。

柳府大小姐柳月娘被前朝冤死的宮妃厲鬼附身,於午夜自絞青絲、血染妝台的恐怖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席卷了整個鳳翔府。

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淹沒了這座古城。

家有女子的人家,無論貧富貴賤,入夜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家中所有的鏡子——無論是閨閣的梳妝鏡、廳堂的照壁鏡,甚至是小小的靶鏡、水銀模糊的舊鏡——統統用厚厚的紅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紅布外,還要壓上沉重的物件:磨盤、石鎖、甚至供奉祖先的銅香爐!仿佛那薄薄一層紅布和重物,便能隔絕鏡中可能潛藏的妖邪。

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人人談“鏡”色變。貨郎擔子裡那些哄小孩的、巴掌大的小靶鏡,成了無人敢碰的禁忌之物。連府衙裡的官老爺,也悄悄命人將書房裡那麵西洋玻璃水銀鏡用綢緞蓋了個嚴實。一種無形的、對鏡子的極端恐懼,深深地植入了每一個鳳翔人的心底。

李半城蜷縮在博古齋後院陰暗的庫房裡,像一隻驚弓之鳥。他雙目赤紅,布滿血絲,眼窩深陷,臉頰的顴骨高高凸起,整個人瘦脫了形,如同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骷髏。白天的喧囂傳不到這裡,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和無處不在的、仿佛從牆壁縫隙滲出的陰冷。

柳月娘自絞青絲的血腥消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碾碎了他最後一絲僥幸。那麵九瓣蓮紋鏡,是他親手從開元寺的廢墟裡挖出,是他貪婪地擦拭,是他無意間(或者說,是那鏡子引誘著)讓柳月娘的血滴在了蓮心!他就是這一切災禍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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