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口中的趙鋼呢?
正和兩個跟班一起,死死縮在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後麵,臉色煞白如紙
渾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彆說衝上去救人了,連腦袋都不敢多探出來一下!
“林東!快!”李勤也瞧見了那邊的情況,急聲大喊。
“廢物!”林東低罵一聲,顧不上去補刀,麵前這頭被孫小玲射瘸腿的野豬,轉身便朝那邊衝去。
奔跑中,他已經再次搭箭上弦,動作流暢迅捷。
那頭傷豬正埋頭翻拱,根本沒留意到側後方的危險。
“畜生,滾開!”
“嗖!”
箭矢破空,精準地射中了野豬的後頸窩。
巨大的力道帶著箭頭深深貫入,似乎直接釘進了野豬的脊椎骨!
野豬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嚎,整個身體猛地一軟,重重地癱倒在那嚇傻了的倒黴蛋身上。
林東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跟前,一腳將還在哼唧抽搐的野豬踹開。
被救的那小子,躺在地上,渾身抖得如同篩糠,望著林東,眼神裡混雜著感激、恐懼和難以言喻的羞愧,嘴唇哆嗦著:
“謝……謝謝……林、林隊長……”
“起來!還能動彈不?”林東沒好氣地問道,聲音冷硬。
“能……能……”
“能動彈就趕緊滾回大隊那邊去!彆在這兒礙手礙腳!”林東下巴朝著李勤他們那邊一揚。
“哎!哎!”那小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全程不敢回頭看一眼。
林子裡,血腥氣混著鬆針和雪後特有的冷冽,依舊濃得化不開,嗆得人嗓子眼發緊。
二十多頭野豬倒在雪地裡,黑壓壓一片,確實是場大勝仗。
可狩獵隊的知青們也是強弩之末,一個個癱坐在雪地裡,靠著冰冷的樹乾,胸口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汗水、泥土還有刮蹭出的血痕,糊滿了每一張疲憊的臉
“嗬…總算…把這幫東西拾掇了!”
王大壯一屁股墩在雪窩子裡,使勁捶了下自己發軟的大腿,嗓音嘶啞卻透著一股子蠻勁,“可真夠累人的!”
“誰說不是呢,”
李勤咧著乾裂的嘴唇,掏出皺巴巴的“前進”牌煙盒,手指哆嗦著劃了好幾根火柴,才點著一支,猛吸了一口,
“這下好了,開春前隊裡不愁葷腥了。”
幾個女知青互相看了看,對方花貓似的臉和破爛的衣角,忍不住想笑,
卻又牽動了身上不知哪裡的撞傷,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腿兒。
林東背靠著一棵粗壯的老鬆,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卻難掩興奮的臉,心裡那根一直緊繃到快要斷掉的弦,才終於緩緩鬆了下來。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帶著這群多數頭回摸槍、頭回見血的知青,硬是把這群野豬,包括那頭凶悍的野豬王給留下了。
係統的輔助固然關鍵,但剛才那一仗,每個人都是拿命在拚。
“行了,都緩口氣,”
林東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先彆光顧著喘氣,都仔細檢查檢查自個兒身上,有沒有受傷?剛才場麵亂,彆掛了彩自己都不知道。”
這話提醒了大家。
“哎呦!我這胳膊讓獠牙刮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我這腿肚子好像崴了,剛才沒顧上,現在鑽心地疼!”
“小玲,你臉上蹭破老大一塊皮,趕緊用乾淨的雪捂捂!”
頓時,檢查傷口、互相幫忙的聲音響成一片。
有人從兜裡掏出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布條,有人乾脆撕下棉襖內襯的一角,草草包紮著流血的口子。
在這山裡,磕磕碰碰是常事,隻要沒斷胳膊斷腿,都得自己挺著
就在這時,孫小玲指著不遠處一片狼藉的雪地,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
“林…林東,你快看那邊!趙鋼他們…”
林東心裡“咯噔”一下,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眉頭瞬間擰成了川字。
十幾步開外,趙鋼和那兩個平時寸步不離的跟班,已經從樹後出來了,橫七豎八倒在雪地上,姿勢扭曲
隱約能聽到幾聲壓抑的唉哼聲,微弱得像是隨時會斷掉。
尤其是趙鋼,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身下的雪已經被染成了一片紮眼的暗紅,還在慢慢擴大。
剛才隻顧著指揮主力隊伍和野豬群死磕,確實沒怎麼留意。他們畏畏縮縮躲在大樹後麵、沒人會過多在意
李勤湊近林東,壓著嗓子:“東哥,這…他們好像傷得不輕啊。”
王大壯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也顧不上裡麵帶著血絲,大聲罵道:
“哼!活該!自作自受!要不是他們瞎撒什麼雄黃粉,驚了那頭野豬王,咱們能打得這麼險?我看,就讓他們在這兒躺著反省反省!”
“大壯哥說得對!”
另一個胳膊纏著布條的男知青也憤憤不平,
“剛才咱們跟野豬拚命的時候,他們幾個比兔子溜得都快!現在倒黴了,指望咱們救?想得美!”
“林東,你可得想清楚,這幫人是什麼貨色,你比誰都明白!救了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隊伍裡對趙鋼幾人的積怨不是一天兩天了,此刻見他們遭了報應,不少人臉上都露出解氣的神色,沒人主動上前一步。
林東沉默著,目光銳利地掃過那邊生死不明的幾人,又看看身邊這些或憤怒或冷漠的隊員。
趙鋼那小子,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蔫兒壞,一肚子小算盤。
換做平時,林東也樂得看他倒黴。可是……
“都少說兩句!”林東沉聲打斷了議論,語氣不容置疑,
“是不是活該,那是後話。現在,過去看看情況!彆真出了人命!”
他率先邁步走了過去,其他人麵麵相覷
儘管心裡老大不情願,但林東積攢下的威信,讓他們遲疑了一下,還是默默跟了上去。
走近了,那股血腥味更加刺鼻。
林東蹲下身,先伸手探了探趙鋼的頸動脈和鼻息——還有氣,但極其微弱,幾乎感覺不到。
他小心地將趙鋼的身子側過來一點,撩開他那件破舊不堪、棉絮都露出來的棉襖,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趙鋼的小腹處,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赫然在目!
邊緣外翻,像是被野豬獠牙狠狠剜了一下,甚至能隱約看到裡麵模糊的傷口。
鮮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湧,汩汩地冒著泡,將他半邊身子都浸透了。
“嘶——這、這傷……”
李勤也看到了,嚇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
“怕是…怕是沒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