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挺板正啊,這口袋也做得帶勁。”
“啥味兒的?能嘗嘗不?”
林東心裡就等著這話呢!
他趕緊給李勤和王大壯遞了個眼色,倆小子麻利地打開樣品袋子。
“大叔大嬸,大哥大姐!都來嘗嘗!咱‘興安獵人’的山珍肉乾!保準您吃一口,忘不了那味兒!”林東也親自上陣吆喝。
嘗過的人,十個有八個都點頭。
那股子山珍特有的鮮味兒,混著肉乾的嚼頭,
還有那藥膳罐頭醇厚的滋補口感,一下子就勾住了這些吃慣細糧的縣城人的饞蟲。
“小夥子,這肉乾咋賣啊?”終於有人問到了點子上。
“六塊一斤!”林東報出價,跟集市上一樣。
“罐頭呢?”
“四塊一罐!”
“嘶——有點小貴啊……”果然,有人開始咂摸。
但這次,林東底氣足得很。
他指著牆上的畫,笑著解釋:
“大叔,您看牆上那畫!咱這肉乾罐頭裡的料,那都是正經八百興安嶺的野味山珍,成本擱那兒呢!”
“再說了,您看這包裝,這畫!這不光是吃口肉,您品品的,也是咱興安嶺的文化不是?”
把產品和畫展這麼一勾連,強調“文化”,強調“獨一份兒”,果然管用!
一些原本猶豫的人,瞅瞅畫,再瞅瞅包裝精美、聞著噴香的肉乾罐頭,
覺得這小夥子說得在理,東西味道也確實霸道,得,掏錢!
“行!你小子會說!給我來兩斤肉乾,帶回去給我家老婆子也嘗嘗!”
“這罐頭盒子怪好看,我買幾罐,過兩天走親戚拎著有麵子!”
現場賣貨雖然不是主要目的,但這畫展的東風不借白不借啊!
能多賣點是點,關鍵是把“興安獵人”這牌子,往人心裡頭種!
李勤和王大壯倆人手腳麻利地稱重、收錢、打包,忙得不亦樂乎。
林東看著這熱鬨勁兒,心裡跟喝了蜜似的。
成了!
白雪這畫展,不光是她自個兒露臉的事兒,更是給“興安獵人”這剛起步的攤子,插上了一對叫“文化”的翅膀!
“文化搭台,經濟唱戲”,這條路,沒走錯!
正美著呢,一個戴著眼鏡,脖子上還掛著個海鷗相機的年輕人擠了過來,手裡捏著個小本本。
“請問,哪位是林東同誌?”
年輕人推了推眼鏡,眼神在林東、李勤、王大壯三人身上掃了掃。
“我就是。”林東心裡“咯噔”一下,麵上不動聲色。
“林東同誌您好!”
那年輕人眼睛一亮,趕緊伸出手,“我是《興安日報》的記者,我叫李鳴。”
“今天看了白雪同誌的畫展,非常震撼!也聽說了您帶鄉親們,脫貧致富的事兒。我們報社想對您做個專訪,深入報道一下,您看……方便不?”
記者?《興安日報》?
林東心裡又是一跳,這次是真有點意外,還有那麼一絲絲……警惕。
他本能地不太想跟官方媒體打太多交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他懂。
“林東!好事啊!”
旁邊的李長山聽見了,立馬湊過來:
“上報紙!這是好事啊!宣傳咱們村子、宣傳咱們的品牌’!”
“讓全縣,不!讓全地區都知道咱們!這是露臉的好機會啊!”
老村長的眼裡全是光。
林東看看李長山那張寫滿期盼的臉,又看看眼前這個一臉興奮、等著他點頭的年輕記者,
再想想剛才畫展,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心裡那點顧慮,也就散了。
宣傳嘛,尤其是上報紙,在這個年代,確實是天大的好事。
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產品,知道靠山屯,對以後把攤子鋪大,好處肉眼可見。
“那……行。”
林東定了定神,對著李鳴點了點頭,露出個穩重的笑容。
“李記者,你想了解啥,就問。隻要我知道的,肯定跟你說。”
“太好了!謝謝您,林東同誌!”
李鳴記者明顯鬆了口氣,立馬掏出筆,“那,咱們找個稍微安靜點兒的地方,聊聊?”
一場畫展。帶來的,似乎不僅僅是幾聲讚歎,幾筆生意。
一扇通往更廣闊天地的大門,好像……正悄然打開一條縫。
林東心裡隱隱有種預感。
靠山屯和“興安獵人”的未來,因為今天這場畫展,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記者,可能真的要……大不一樣了。
縣文化館裡頭,人聲嗡嗡的,跟剛出籠的馬蜂似的。
新刷的石灰牆味兒嗆鼻子,混著老報紙油墨和人身上汗水的複雜氣味兒,讓林東微微皺了下眉。
記者李鳴顯然也知道條件有限,兩人在展廳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停下,旁邊就是“興安獵人”產品的小攤位。
“林東同誌,咱們就在這兒聊吧。”
李鳴臉上帶著歉意,但更多的是興奮,他迅速打開筆記本,
“您能先給大家講講,當初是怎麼想到創立‘興安獵人’這個牌子,帶著鄉親們做這些山貨產品的嗎?”
問題很直接,也很關鍵。
林東定了定神,正準備從頭說起,分享靠山屯和他的創業思路,眼角的餘光,卻冷不丁被一個“異類”給抓住了。
這人跟周圍穿著藍哢嘰、灰工裝,或者洗得發白舊軍裝的本地老少爺們兒,簡直格格不入。
瞧著四五十歲,身板發福,肚子端著,派頭十足。
一身深藍色西裝,料子筆挺,肩膀那兒溜光水滑,一絲褶子都找不著。
在這小縣城裡,比牆上剛刷的紅漆標語還紮眼!
頭發更是梳得油亮,蒼蠅落上去都得打滑。活脫脫畫報上走下來的“大班”。
更絕的是,他手指頭中間還夾著根棕褐色的玩意兒——雪茄。
煙霧繚繞,散發著一股子又衝又膩的怪味兒,周圍人都下意識離他遠點。
林東心裡“咯噔”一下。
“這年頭,抽得起這洋玩意的,可不是一般人。”
這“大班”壓根沒往白雪那些畫作前湊,反而背著手,溜達到了牆角那個犄角旮旯。
那裡鋪著塊半舊的紅布,擺著幾包牛皮紙裹著的“山珍肉乾”,還有幾罐玻璃瓶的“藥膳肉罐頭”。
——“興安獵人”牌,目前僅有的家當,也是林東的心血。
那人彎腰,拿起一包肉乾,眯縫著眼,湊到跟前仔細瞅。
那架勢,不像看商品,倒像琉璃廠的老師傅,在掌眼一件老物件兒。
“林先生?您剛才說到困難……”
旁邊的小記者看林東走神,拿筆杆敲了敲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