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小李!還愣著乾啥玩意兒?趕緊把物資卸下來!”
“先緊著急需的,發下去!”
“是!”
後頭幾個年輕的隊員,動作賊麻利,噌噌幾下就爬上了車廂。
“嘩啦啦——”
一袋袋印著“標準粉”、“東北大米”紅字的麻袋,麻溜的滾了下來,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還有一箱箱蓋著紅十字的藥品箱,一捆捆嶄新的、散發著棉花味兒的軍綠色棉被……
村民們的眼睛都直了!
有人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了好幾下。
有人壓低了嗓門,激動得直哆嗦:
“白麵!是白白的大米白麵啊!”
“還有棉被!這下夜裡頭不用摟著石頭睡了!”
那種憋了太久的渴望和踏實,像潮水一樣在每個人臉上漫開。
“謝謝!謝謝縣領導!這可是救命的糧食啊!”
感謝的話,一句比一句實在,一句比一句滾燙,在這冰天雪地裡,愣是燒出了一股子暖和氣兒。
就在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圍著救災物資,琢磨著咋排隊領東西的時候。
“突突突——嗡嗡——”
又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由遠及近,比剛才那解放的動靜還大!
大夥兒都愣了,齊刷刷扭頭。
好家夥!
又是一輛大卡車!
比剛才縣裡那輛解放塊頭還大,跟個移動的小山包似的,吭哧吭哧碾著更深的車轍印子就過來了。
這車瞅著不像公家的,車頭擦得賊亮,能照出人影兒,車廂也收拾得利利索索。
“咦?這又是哪一撥兒?”
“瞅著不像縣裡的車皮啊?”
村民們交頭接耳,滿臉都是大寫的問號。
那輛大卡車穩穩當當停在了救援隊卡車的旁邊。
車門一開,一個穿著棕色皮夾克,腦袋上扣著個鴨舌帽,渾身透著一股子精明勁兒的中年男人,跳了下來。
“黃…黃老板?”
林東瞅清來人,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他咋也想不到,哈爾濱城裡那個八麵玲瓏的食品經銷商黃建發,居然會親自跑到這雪都快把天給埋了的靠山屯來!
這年頭,從哈爾濱到這麼個犄角旮旯的深山老林,坐火車倒汽車,再走山路,沒個天根本折騰不到!
“林老弟!李村長!”
黃建發顯然也一眼就鎖定了林東和李長山,那張本來就透著喜氣的臉,笑得跟朵盛開的向日葵似的。
他快步上前,伸出戴著皮手套的大手,挨個緊緊握住:
“哎呦喂!可算是找著你們了!我一聽說你們興安嶺這邊雪下得邪乎,那心就揪成一團了!”
“這不,趕緊拉了點東西過來瞅瞅,看有啥能幫上忙的不!”
他的聲音帶著東北爺們特有的敞亮,還有一股子生意人爐火純青的圓乎勁兒。
“黃老板,您…您這大老遠的,咋還親自跑一趟?”
林東是真有點懵,心裡頭也熱乎乎的。
錦上添花那叫人情,這雪中送炭,可就是實打實的恩情了!
“嗨!林老弟,你這話說的,打咱哥們兒的臉呢不是?”
黃建發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嗓門更響了:
“咱們誰跟誰啊?那是過命的交情,鐵打的合作夥伴!你老弟這兒受了災,當哥的能揣著手在那兒乾瞅著?”
他得意地指了指身後那輛大家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微黃的牙:
“這次來得急,也沒顧上搗鼓啥金貴的玩意兒。都是些實在家夥事兒,保證你們用得上!”
大夥兒好奇地伸長脖子,往那高高的車廂裡瞅。
乖乖!滿滿一車!
不是米麵糧油,也不是棉衣棉被。
全是嶄新的油氈布、鋥亮的鐵鍬、鎬頭、鋒利的鋸子、大板斧,還有一桶桶的煤油和一箱箱的蠟燭!
“我的老天爺!這…這可都是咱們現在最缺的寶貝疙瘩啊!”
李長山瞅著那些油布和家夥什,眼眶子一下子就紅了。
多少人家的房頂子被雪給壓塌了,正愁沒東西苫蓋呢!
清理雪道、伐木修房,哪樣離得開這些鐵家夥?
這黃老板,真是把東西送到他們心窩子上了!
“黃老板,您…您這真是…真是…”
李長山激動得嘴唇直哆嗦,憋了半天,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一個勁兒地搓著那雙糙得像老樹皮的手。
“李村長,瞧您說的,太外道了!”
黃建發“哈哈”一笑,連連擺手:
“應該的,應該的!出門在外,互相幫襯嘛!再說了,我這趟來,也不全是學雷鋒。”
他扭頭看向林東,擠了擠眼睛,壓低了點聲音,透著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勁兒:
“對了,林老弟,哥哥我這趟過來,還給你捎了個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
林東心裡“咯噔”一下,隱隱約約像是抓住了點啥,但又不敢確定。
他麵上不動聲色,裝作疑惑地問。
“那可不!老弟你絕對想不到!”
黃建發眉毛都快飛起來了,一拍巴掌,興奮道:
“就因為這場暴風雪,你那個‘興安獵人’的牌子,在哈爾濱城裡頭,現在可是——火了!一塌糊塗那種火!”
“更火了?這跟暴風雪有啥關係呢?”
林東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咋回事兒啊黃哥?我這兒斷了頓,那邊還能火?”
“哈哈,說來也巧了,真是天上掉餡餅!”
黃建發眉飛色舞,比劃著嚷嚷:
“前些天,《哈爾濱日報》上,登了一篇大通訊,寫的就是咱們興安嶺地區遭大災的事兒。”
“寫那稿子的記者也是個有心人,提到了你們靠山屯,還重點表揚了你們那個狩獵小隊!”
“說你們不等不靠,自己組織起來進山打獵,抗災自救,那股子不向老天爺低頭的精神頭,嘖嘖!”
他模仿著報紙上的口氣,說得唾沫橫飛:
“這報道一出來,嘿!就像往油鍋裡扔了塊冰!整個哈爾濱市都炸了!”
“老少爺們兒,有一個算一個,全讓你們這事兒給感動壞了!都說,這大山裡出來的人,就是帶勁!骨頭硬!”
“現在滿大街都在傳呢,說這‘興安獵人’牌子的野味兒,不光是吃著香,那肉裡頭還帶著一股子不服輸的血性!”
“買它,不光是為了填飽肚子,更是為了給咱們這旮遝山裡人的硬氣,捧個場,叫個好!”
“現在啊,我那幾個鋪子,天天有人排大隊點名要‘興安獵人’!有多少要多少,供不應求啊!”
林東聽著黃建發這番跟說書似的白話,心裡頭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他辛辛苦苦又是搞包裝,又是跑渠道,想把“興安獵人”的名頭打出去。
萬萬沒想到,最後讓這牌子家喻戶曉的,竟然是一場要人命的天災,和一篇大概率是無心插柳的報紙文章。
“林老弟!”
黃建發往前湊了一步,那雙精明的眼睛裡閃著比雪光還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