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懷上了!
“懷上了!鐵牛叔!你聽見沒!咱養的野豬,能自個兒下崽了!”
得到消息那天,林東興奮得差點沒蹦起來,抓住張鐵牛的胳膊使勁晃。
這意味著啥?
這意味著,靠山屯的野豬馴養,從兩眼一抹黑的瞎摸索,到如今真真正正趟出了一條路子!
這可比先前肉乾廠子多賣了多少錢,意義還要重大得多!
這代表著,他們有了一條能自給自足、源源不斷的“活路”!
“林東啊……你小子……”
張鐵牛看著那頭被單獨圈起來、小心翼翼護著肚子的母野豬,激動得嘴唇直哆嗦,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是重重地拍了拍林東的肩膀,眼圈又紅了,
“你……你真是老天爺派下來,給咱靠山屯送活路的活菩薩啊!”
林東咧嘴笑了,望著豬圈裡那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心裡頭也是熱乎乎的。
“嗷嗷——嗷嗷——”
豬圈裡,一窩剛滿月的小野豬崽子,拱著粉嫩鼻子,正為了一口奶水擠作一團,叫聲尖細,卻透著旺盛的生命力。
隔壁的肉乾廠,熏烤的香味兒順著風,飄出老遠。
不知不覺一天已經過去,晚霞把半邊天都染成了橘紅色。
王嬸兒家新砌的灶房裡,燉肉的香氣勾得人直咽唾沫。
她家虎子穿著剛扯的新布褂子,嘴裡叼著根麥芽糖,滿院子瘋跑,咯咯的笑聲傳遍了半個屯子。
屯道上,三三兩兩的漢子婆娘們,臉上掛著以前少見的鬆快笑容。
有人手裡拎著剛從供銷社換回來的鹽巴和煤油,腰間的錢袋子,也比往年沉甸甸了不少。
這一切,都源於林東。
但此刻,林東卻沒在人群裡湊熱鬨。
他一個人,叼著根草棍兒,蹲在村東頭那片光禿禿的荒坡前。
夕陽的餘暉給荒坡披上了一層金邊,卻怎麼也掩不住那滿地的碎石和貧瘠的黃土。
風一過,卷起一陣沙塵,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這片坡,是靠山屯的一塊“心病”,像一塊巨大的牛皮癬,刺眼的貼在村子邊緣。
多少年了,彆說種莊稼,連野草都懶得在這裡紮根
屯裡人提起這坡,都得歎口氣,搖搖頭。
此刻,林東的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眯著眼,像頭打量獵物的豹子,來回掃視著這片不毛之地。
沒人知道,他已經偷偷來這兒轉悠了多少天。
也沒人知道,他指尖撚過那些粗糙的土坷垃時,腦中的想法:
“土質偏酸,砂礫含量高,排水性好……”
“坡向東南,日照充足,冬季背風……”
“氣候……倒是像極了長白山那邊的環境……”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幾天後,屯子裡的老槐樹下,坐滿了人。
“啥?東子,你再說一遍?要在村東頭那荒坡上種……種人參?”
老李頭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岔了。
“那地邪性得很呐!扔塊石頭下去都能給你彈回來!種啥啥不成啊!”
村長李長山也加大嗓門,搖了搖頭。
“就是!咱這野豬剛養出點名堂,兜裡剛有倆子兒熱乎氣兒,可彆瞎折騰,又折回去了!”
“人參?那玩意兒金貴是金貴,可聽說比伺候親爹還難,咱……咱行嗎?”
質疑聲,擔憂聲,像煮開的鍋,嗡嗡作響。
林東站在人群中間,不急不惱。
他把一捧從荒坡上取來的土樣,攤在臨時搭的桌上,旁邊還放著幾張畫得歪歪扭扭、卻標注清晰的圖紙——
那是他熬了幾個通宵,琢磨出來的日照和坡向分析。
“叔,嬸子們,”
林東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
“這野豬,當初大夥兒也不信能成,現在呢?”
一句話,讓議論聲小了不少。
“這荒坡,看著是廢了,可我查了,也問了懂行的人,這土質,這朝向,就對某些金貴藥材的脾氣!尤其是人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帶著疑慮的臉。
“我知道大夥兒擔心啥。這事兒,我牽頭。要是成了,大夥兒跟著我一塊兒吃香喝辣;要是真賠了”
他“啪”地一拍胸脯,擲地有聲,
“這損失,我林東一個人擔大頭!”
人群靜默了一瞬。
“東子……你這娃,是鐵了心了?”
張鐵牛悶聲問了句,他當初是第一個跟著林東養野豬的。
林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張叔,咱靠山屯,不能總靠一條腿走路。野豬是穩當,可來錢慢。”
“這人參要是種成了,那才是真正的大買賣!咱得讓娃兒們以後都能穿新衣裳,念新書!”
“乾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吼了一聲。
“對!東子說乾,咱就跟著乾!”
“賠了算東子大頭,賺了咱也跟著沾光,這買賣劃算!”
畢竟,林東已經用野豬證明過一次,他有這個腦子,也有這個擔當!
於是,幾天後。
靠山屯村東頭的荒坡上,塵土飛揚。
“吭哧!吭哧!”
鎬頭砸進堅硬的土地,濺起一陣陣灰塵與碎石。
“嗨喲!嗨喲!”
漢子們赤著膀子,汗水浸濕了脊背,黝黑的肌肉在陽光下閃著光。
婆娘們也沒閒著,撿石塊,運土,遞水,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混著工具的碰撞聲,竟也透著股子熱鬨勁兒。
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牛皮蘚”,第一次被這麼多雙腳踩踏,第一次響起了如此熱火朝天的動靜。
林東站在坡頂,看著一張張被汗水和塵土弄得花了的臉,看著他們眼裡閃爍的光,嘴角不自覺地高高揚起。
這,就是他搗鼓出來的“金疙瘩”——藥材種植基地!
除了人參這“嬌小姐”,林東的“胃口”還不小。
他還尋思著,這片地可不能光伺候一個“爺”,得搭配著來,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裡。
五味子、刺五加這些皮實耐活的,還有那山裡頭藏著的寶貝——靈芝、猴頭菇,都得給它們安個家。
種子和菌種哪兒來的?
一部分,是林東憑著腦子裡那張“活地圖”,自個兒領著人,鑽深山老林,精挑細選挖來、采來的“野種良品”。
另一部分,就得托黃建發那條線,從外頭悄悄倒騰回來的。
品種這塊兒,林東心裡門兒清,他可不是瞎胡來。
夜深了,山坡上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林東一個人站在新翻的地頭,迎著晚風,心裡默念:
“係統老哥,給掌掌眼,掃掃這片黑土地疙瘩,看看它到底有啥名堂,種啥玩意兒最得勁兒,最能給咱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