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呐喊,那根之前十幾個人都抬不動的巨大原木,
在繩索的吱呀聲中,被緩緩地、穩穩地拉離了地麵,最終“咚”的一聲巨響,精準落入了挖好的基坑裡!
“好——!”
山坳裡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自豪。
這不是簡單的立起一根木頭。
這是他們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戰勝了一個看似不可能的挑戰!
有了成功的經驗,接下來的工作就順暢多了。
一根,兩根,三根……
堅固的原木圍欄,如同巨人的臂膀,將整個山坳環抱起來。
一個月後,當最後一截帶著荊棘的鐵絲網固定在圍欄頂端時,
一個充滿原始、粗獷的半開放式養殖場,奇跡般地出現在了興安嶺深處。
看著眼前這依山而建的“堡壘”,村民們都有些恍惚。
這真是他們一錘子一斧頭敲出來的?
當那些小野豬、小梅花鹿被放進新家時,整個靠山屯的人都跑來看熱鬨。
小家夥們在新環境裡撒歡亂竄,不時嘗試著往高高的圍欄上跳,但最終都無功而返。
“東子,你可真是神了!”
李長山看著眼前的一切,感慨萬千,“這下,算是把它們給困住了!”
林東笑了笑,眼神卻望向了遠處的山林,帶著一絲凝重。
“叔,把它們關住,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咱們,拿什麼來喂飽它們呢?”
林東的問題,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火熱的心頭。
是啊,圍欄建好了,可吃什麼呢?
李長山一拍大腿,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有啥難的?咱家用啥喂豬,就給它們吃啥!精貴的細苞米麵、豆餅,管夠!”
“保管把這些小東西喂得油光水滑,比在山裡頭強多了!”
他的話立刻得到了大多數村民的讚同。
在他們樸素的觀念裡,糧食就是最好的東西,拿最好的糧食來喂,就是對這些“寶貝疙瘩”最大的誠意。
林東張了張嘴,本想說這些野物的習性和家畜不一樣,但看到大夥兒熱情高漲的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或許,是自己多慮了,餓極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於是,村裡各家都拿出了壓箱底的好料,黃澄澄的玉米麵,摻上香噴噴的豆餅,調配成在他們看來最有營養的飼料。
然而,現實很快就給了他們一記悶棍。
第一天,小野豬和小鹿們隻是圍著食槽嗅了嗅,就嫌棄地走開了。
村民們不著急,想著:“剛換環境,不適應,餓兩頓就好了。”
可一連三四天過去,食槽裡的飼料幾乎沒動過。
村民們想儘了辦法,往裡頭摻野菜、加鹽水,可它們就是不買賬。
眼看著小家夥們一天天消瘦下去,原先那股活蹦亂跳的勁頭也蔫了,整個養殖場上空開始彌漫起一股愁雲慘霧。
大夥兒的熱情被消磨殆儘,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憂慮和焦躁。
這可是全村人的希望,要是就這麼餓死了,那之前所有的辛苦不都白費了?
“唉!”
一聲長長的歎氣,帶著苞米麵發酵後特有的酸味兒,引起了林東的注意。
養殖場的豬圈邊上,張鐵牛蹲在地上,手裡拿著根木棍,
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槽裡幾乎沒動過的飼料,滿臉的褶子擰成了個疙瘩。
“林東,你快瞅瞅,這些小家夥是真不給麵子啊。”
他抬起頭,眼神裡滿是愁緒:
“金貴的細玉米麵、豆餅,拌好了給它們,聞一聞就到一邊去了,一個個蔫頭耷腦的,看著都讓人心裡發慌。”
林東沒說話,隻是眼神銳利地掃過圈舍。
十幾頭小野豬,毛色黯淡,三三兩兩地擠在角落裡,
沒了剛抓來時那股難馴的勁兒,反倒像霜打了的茄子,對周圍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焦躁。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這些從山裡精挑細選弄回來的“寶貝疙瘩”,是整個靠山屯養殖大計的根,
要是連最基本的吃食問題都解決不了,那後麵的一切都成了空談。
買商品飼料?
彆說這年頭根本沒給野豬吃的專供料,就算有,那價格也絕對能讓全村人喝西北風。
“鐵牛哥,彆發愁。”
林東拍了拍張鐵牛厚實的肩膀,目光卻投向了遠處連綿起伏的興安嶺。
“它們在山裡吃什麼,咱們就給它們弄什麼。”
“山裡?”張鐵牛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那些野菜、樹葉子?”
“對!”林東眼睛一亮,
“山,就是它們天生的糧倉!咱們不是要把它們養成家豬,而是要讓它們在這兒,過得比山裡舒坦!”
第二天,養殖場門口的大片空地上,聚了一大群人,嘰嘰喳喳的,比趕集還熱鬨。
林東沒長篇大論,開門見山。
“嬸子大娘們,兄弟姐妹們!”
“今天請大家來,是想請大夥兒幫個忙,給咱們養殖場的這些‘寶貝疙瘩’,找點精細糧!”
“找吃的?”人群裡有人好奇地問。
“對!”林東笑著點頭,
“咱們不找彆的,野豬、梅花鹿在山裡頭愛吃啥,咱們就給它整啥!”
“比如那嫩生生的豬牙菜、婆婆丁,還有橡樹葉子、山裡紅的藤兒……”
他話還沒說完,人群裡就炸開了鍋。
“嗨!我當是多大的事兒呢!這活兒,俺們拿手啊!”
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婦女咧嘴笑了。
“可不是嘛,春天那會兒,誰家不采點野菜下鍋?”
“林東啊,”經驗豐富的老獵人王富貴,吧嗒著旱煙,慢悠悠地開了口,
“話是這麼說,可山裡東西雜,有些東西吃不對,是會鬨毛病的。”
這正是林東要說的。
“富貴叔說得對!”他立刻接上話,
“所以,這事兒還得請您這樣懂行的老把式給大夥兒掌眼!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哪些吃了長膘,都得您來指導!”
他這一頂高帽送過去,王富貴臉上的褶子舒展開來,
矜持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個“技術總顧問”的差事。
“另外,”林東補充道,
“這活兒,記工分!按采回來的斤兩記!養殖場辦好了,年底大夥兒分紅也厚實!”
“記工分”和“分紅”這兩個詞一出來,人群的熱情瞬間被點燃到了。
這不光是幫忙,這是給自己家裡掙錢啊!
當天下午,一支浩浩蕩蕩的“采食大軍”就背著背簍,拿著鐮刀,說說笑笑地向著大山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