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水比想象中冰冷。
林陌跟在金紋蛟身後潛遊,紫金弦在體內微微發熱,維持著心肺機能。蘇璃的紫發在幽暗的水中泛著微光,像引路的燈。無弦琴綁在背上,三根原弦環繞著他旋轉,形成小型氣罩。
前方出現微弱亮光。金紋蛟傳音入密:“到了,祭壇正下方。“
浮出水麵時,眼前的景象讓林陌胃部抽搐——這是個天然溶洞改造的血池,池壁鑲嵌著三百多具孩童骸骨,每具天靈蓋上都釘著青銅鈴鐺。池中央立著七根石柱,柱麵刻滿星紋,正不斷從上方祭壇汲取某種金色能量。
“他們在抽取趙家丫頭的喜之情。“金紋蛟化為人形,金袍被水浸透,“看頂上。“
林陌抬頭。血池上方十丈處是倒懸的祭壇底部,透過半透明的黑石地板,能清晰看到黑影——鏡像楚星河——正將一縷縷金線注入殘破的九霄環佩琴。每注入一縷,琴身就修複一分。
“必須打斷儀式。“蘇璃檢查右臂紫弦,“我能用織魂引暫時隔斷傳輸,但需要有人去救趙小姐。“
“我去。“林陌剛要行動,金紋蛟卻攔住他:
“等等,那是什麼?“
老蛟指向血池邊緣。在骸骨堆中有個不起眼的石台,上麵放著塊殘缺的玉板——正是璿璣子被劈碎的玉簡殘片!此刻它正散發著微光,與上方的殘琴呼應。
“《心弦啟門圖》的載體“林陌突然明白過來,“鏡像在利用它加速融合!“
蘇璃的紫弦突然繃直:“沒時間了,趙小姐撐不過半刻鐘!“
她不等回應,直接躍上最近的石柱。紫弦離體飛出,在空中交織成網,暫時阻隔了金線的流動。上方立刻傳來鏡像楚星河憤怒的尖嘯,整個祭壇劇烈震動。
“走!“金紋蛟推了林陌一把,“老朽去毀玉簡!“
林陌順著石柱攀援而上。接近祭壇底部時,無弦琴突然震顫,三根原弦自動插入黑石地板,無聲無息地熔出個缺口。
從缺口攀入祭壇的瞬間,扭曲的琴音如潮水湧來。林陌的紫金弦立刻自主防禦,在體表形成光罩,但仍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這琴音與《玄天八章》同源卻相反,像是鏡中的倒影。
祭壇上,鏡像楚星河已具現出半實體。它穿著與楚星河相同的星紋道袍,但麵容不斷在林陌和楚星河之間切換。見有人闖入,它冷笑轉身,露出懷中抱著的殘琴——琴身修複了大半,七根弦卻是由青銅鈴鐺的鎖鏈擰成。
“師弟“鏡像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來聽師兄新譜的曲子如何?“
它撥動鎖鏈琴弦。刺耳的音波如實質襲來,林陌急忙撥動紫金弦對抗。兩股音波相撞,迸發的衝擊波掀翻了周圍十幾個星隕閣修士。
“趙小姐!“林陌趁機衝向祭壇中央的青銅柱。
被鎖鏈纏繞的趙小姐抬起頭。她麵色慘白如紙,唯有背上的星痕金光流轉。看到林陌時,她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堅持住!“林陌去扯鎖鏈,卻被上麵的倒刺紮傷手掌。紫金色的血滴在鎖鏈上,竟發出腐蝕般的“滋滋“聲。
鏡像楚星河再次撥弦。這次是連續七聲裂帛之音,每聲都精準擊中林陌的一處大穴。他跪倒在地,紫金弦劇烈震顫,幾乎要破體而出!
“滋味如何?“鏡像緩步走近,“正版《玄天八章》的威力“
林陌強忍劇痛,突然注意到個細節——鏡像每次撥弦,趙小姐背上的星痕就亮一分。這不是單純的抽取,而是在轉化!它將“喜“之情轉化為某種更黑暗的能量!
“你不是要複活楚星河“林陌咳著血,“你是要成為他!“
鏡像大笑,麵容徹底定格成楚星河的模樣:“聰明!但晚了“它突然掐訣,所有青銅鈴鐺同時響起,“儀式已成!“
趙小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星痕完全脫離她的背部,在空中凝聚成純金色的光球——最純淨的“喜“之情結晶。鏡像貪婪地伸手去抓,卻見光球突然轉向,徑直飛向林陌!
“不!“鏡像暴怒。
光球融入林陌胸口的刹那,溫暖如春日的能量席卷全身。紫金弦瞬間壯大數倍,將鎖鏈琴音儘數抵消。更神奇的是,趙小姐殘破的身體突然坐起,對他露出明媚的微笑:
“謝謝你來救我“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便化作飛灰消散。林陌想抓住什麼,卻隻接到一把灰燼——趙小姐選擇了自我毀滅,也不讓鏡像得逞!
“找死!“鏡像楚星河徹底暴走。殘琴上的鎖鏈弦全部崩直,奏出《玄天八章》的終章——“破界篇“。
整個祭壇開始崩塌。林陌被音波掀飛,眼看要墜入血池,一道白影閃過——蘇璃及時接住了他!她的紫弦網已被撕裂,右臂鮮血淋漓。
“玉簡“林陌虛弱地問。
“金紋蛟前輩得手了,但“蘇璃突然瞪大眼睛,“小心後麵!“
鏡像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們身後,鎖鏈琴弦如毒蛇刺向林陌後心!蘇璃轉身用身體去擋,卻被一根鎖鏈貫穿肩膀。
“蘇璃!“林陌抱住她下墜的身體。紫金弦感應到危機,自動奏響防禦音波,但威力遠不及鏡像的攻勢。
“沒用的“鏡像冷笑著逼近,“你的琴術都是我教的“
千鈞一發之際,蘇璃突然割破手腕,將湧出的紫金色血液按在林陌唇上:“喝下去!“
血液入口的刹那,前所未有的共鳴在兩人之間爆發。林陌的紫金弦與蘇璃的紫弦同時離體,在空中交織成雙螺旋結構。共鳴產生的音波呈太極圖案擴散,所過之處,鏡像的鎖鏈弦紛紛斷裂!
“陰陽共鳴?!“鏡像驚駭後退,“你們怎麼可能“
金紋蛟的龍吟從下方傳來:“快跳!血池要炸了!“
林陌抱起蘇璃躍向缺口。餘光瞥見老蛟正與十幾個星隕閣高手纏鬥,龍爪死死攥著那塊玉簡殘片。
“前輩!一起走!“
“接著!“金紋蛟將玉簡拋來,卻被一道星芒擊中,半途改變方向。鏡像楚星河飛身去搶,卻被突然竄出的黑影撞開——是心魔鏡像!兩個“楚星河“竟自相殘殺起來!
林陌趁機接住玉簡。觸手的瞬間,大量信息湧入腦海——《心弦啟門圖》缺失的部分,正是如何封印心門的關鍵!
“走啊!“金紋蛟一記神龍擺尾掃開追兵,自己卻被鏡像楚星河的琴音擊中逆鱗。林陌眼睜睜看著老蛟墜入沸騰的血池,龍血與童男童女的骸骨混作一團
蘇璃拽著他跳入地下河。下落的過程中,鏡像楚星河的咆哮在身後回蕩:“逃吧!待我完全掌控九霄環佩,必讓你們求生不得“
冰冷的地下河水吞沒了所有聲音。林陌緊握玉簡,紫金弦自動形成氣罩護住二人。在黑暗的水流中,蘇璃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兩種特殊血脈的微光交織,照亮了逃生之路
不知漂流多久,他們終於被衝進一處地下湖。林陌拖著昏迷的蘇璃爬上岸,發現這是個鐘乳石洞窟。最深處有座天然石台,形狀酷似琴案。
“這是“林陌將蘇璃輕輕放下,發現她右臂的紫弦紋路正在消退,“蘇璃?“
沒有回應。她的呼吸微弱到幾乎停止,體溫低得像冰塊。林陌急忙檢查傷勢,驚覺鎖鏈造成的傷口周圍已經晶化——鏡像的琴音竟帶著心門特性!
玉簡突然發燙。林陌福至心靈,將其貼在蘇璃額頭。殘存的《心弦啟門圖》發出微光,顯示出一條救治路徑:需要以同源血脈為引,奏響特定的安魂曲。
“同源血脈“林陌看向自己紫金色的右手,又看看蘇璃蒼白的麵容。
洞窟深處傳來流水般的琴音。無弦琴不知何時已自行飛到石台上,三根原弦懸浮在琴麵上方,等待被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