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在暴雪中嗚咽。
林陌的龍鱗紋在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反而發燙,皮膚表麵凝結的冰晶剛形成就融化成蒸汽。他緊跟著前方蘇璃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跡,第五根紫弦在無弦琴中不安地震顫。
“還有三裡“蘇璃突然停步,紫眸盯著掌心半截發光紫弦。自從進入昆侖地界,這截弦就自動指引方向。“母親的血脈感應越來越強了。“
林陌剛要回應,無弦琴突然自主浮起,五根琴弦繃成扇形指向東南方。與此同時,他右眼的金色豎瞳不受控製地顯現——這是龍化程度突破50的標誌。
“有人在前方山穀彈奏九霄環佩。“林陌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音色像玉衡琴?“
蘇璃的睫毛掛滿冰霜:“楚月寧還活著?“
“不,音律中正平和,沒有攝魂鈴的邪氣。“林陌突然悶哼一聲,金色豎瞳劇烈收縮,“我看到了雪窟!有個女人被冰封在——“
劇痛打斷了他的話。預知畫麵如刀片刮過腦海:冰藍晶柱中沉睡的素衣女子,胸口插著七根冰弦,容貌與蘇璃有七分相似。
蘇璃的紫弦突然暴長,如利箭射向風雪深處:“是母親!“
兩人追著紫弦狂奔。穿過一道冰峽後,眼前豁然開朗——碗狀山穀中央矗立著通天徹地的冰晶柱,柱中封著的正是預知畫麵裡的女子。更驚人的是,冰柱底部延伸出數百條半透明琴弦,紮入周圍山體,仿佛整座山脈都是它的琴箱。
“玄天閣的封魔禁製?“蘇璃顫抖著觸碰冰柱。就在指尖接觸的刹那,她剩餘的半截紫弦突然融化,滲入冰中。
冰柱內,女子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璃兒』
聲音直接在蘇璃腦海響起。她猛地後退兩步,被林陌扶住肩膀:“母親在用心弦傳音!她說楚月寧三日前來過,用攝魂鈴強行喚醒了玉衡琴,導致山靈暴走“
林陌的無弦琴突然發出預警音。抬頭看去,雪峰頂端出現幾個黑點——是踩著青銅鈴懸浮的星隕閣修士!為首之人雖戴著新麵具,但那獨特的紫黑琴紋已經爬上脖頸。
“楚月寧!“林陌的龍吟弦自動激活,“她居然從潮生獸口中逃脫了?“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聾的鈴音。山穀兩側的積雪開始崩塌,如白色海嘯般壓向冰柱。林陌立刻撥動五弦,音波化作金色光罩護住二人,卻見楚月寧冷笑掐訣——
“哢!“
冰柱突然裂開蛛網狀縫隙。蘇璃母親的虛影在冰中急促閃爍:『快走她想要玉衡琴共鳴引發雪崩』
“不行!“蘇璃的紫眸幾乎要沁出血來,“我要帶您離開!“
她竟徒手去扒冰縫。指尖剛觸及裂縫,整根冰柱突然發出琴鳴般的脆響。林陌的預知能力再次被動觸發,這次他看到更可怕的畫麵:
冰柱底部連接著山髓,而山髓中沉睡著一條被剝皮的龍!
現實與預知重疊的刹那,山穀地麵轟然塌陷。林陌拽著蘇璃躍起,卻見塌陷處露出個巨大的地窟,窟底盤踞著血肉模糊的龍形生物。它沒有鱗片,裸露的肌肉上布滿琴弦紋路,前爪死死按著塊散發青光的山髓。
『狻猊』囚牛殘魂的聲音突然在林陌腦海響起,『五弟怎麼變成這樣』
楚月寧的鈴音驟然尖銳。剝皮龍獸痛苦嘶吼,爪下山髓開始變形,漸漸顯出古琴輪廓——正是“玉衡“琴的本體!
“原來玉衡琴就是昆侖山髓!“林陌恍然大悟。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龍獸眼角有七星紋,與祖師胸口的玉璧紋路一模一樣。
蘇璃突然掙開林陌的手:“母親說玉衡琴一旦離山,半個昆侖都會崩塌!“
話音未落,楚月寧已俯衝而下。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紫黑短劍,劍身刻滿與攝魂鈴相同的紋路。劍尖直指龍獸眼角的七星紋!
“阻止她!“林陌的龍吟弦全力爆發,“那紋路是控製樞紐!“
金色音波後發先至,在楚月寧麵前形成屏障。但她詭異一笑,突然調轉劍鋒劃開自己手腕。紫黑色的血濺在龍獸頭上,七星紋頓時染上汙濁。
『以琴魂族血為引』楚月寧吟誦著,麵具下的半張臉完全被紫弦覆蓋,『聽吾號令,起弦!』
龍獸發出不似活物的哀鳴,爪下山髓琴自動浮起。隨著琴身顯現,整座昆侖山脈開始震顫,無數冰晶從山體剝落,在空中形成詭異的琴弦狀。
“她在強行認主!“林陌想衝過去,卻被突然襲來的劇痛擊倒。預知畫麵再次閃現:楚月寧背後浮現星隕閣初代閣主的虛影,而山髓琴的第五根弦正是蘇明玥當年留下的紫弦!
蘇璃比他更快意識到危險:“母親當年分了一半紫弦在玉衡琴裡!“
她縱身躍向地窟。詭異的是,暴走的龍獸竟沒有攻擊她,反而用殘破的龍翼為她擋住墜落的冰錐。當蘇璃落在山髓琴前時,琴身自動奏響幾個音符——正是《玄天八章》的起手式。
冰柱中的蘇明玥突然睜眼。封魔禁製瞬間崩解,她化作一道流光沒入蘇璃眉心。
『璃兒,接弦!』
蘇璃的瞳孔變成與母親相同的淡紫色。她抬手虛按琴弦,原本要認楚月寧為主的玉衡琴突然轉向,琴首直指蘇璃!
楚月寧怒叱一聲,攝魂鈴砸向蘇璃後心。林陌想救援已來不及,千鈞一發之際,他體內的囚牛殘魂突然咆哮:
『小子,借你龍血一用!』
前所未有的力量席卷全身。林陌的右臂完全龍化,金鱗覆蓋到脖頸。他仰天長嘯,發出的竟是正宗龍吟!聲波所過之處,空中的冰弦儘數斷裂。
楚月寧被迫後退,麵具被震落大半。露出的麵容讓林陌倒吸冷氣——她左臉完全由紫弦構成,右臉卻浮現出星隕閣初代閣主的五官!
“你不是楚月寧!“林陌突然明白,“你是初代閣主借體重生!“
“現在發現太晚了。“詭異的雙重嗓音從她喉嚨裡擠出,“當年玄天老兒用七星玉璧分我魂魄,卻不知我早將半魂寄於琴魂族血脈“
她突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銅鈴鐺嵌體——這才是真正的攝魂鈴本體!鈴舌竟是半截紫弦。
蘇璃的聲音突然從地窟傳來:“林陌!母親說必須有人繼承玉衡琴才能穩定山靈!“
林陌轉頭看去,隻見蘇璃雙手虛按琴弦,周身籠罩著母親留下的紫光。而更深處,龍獸正用最後的力量壓製暴走的山髓。
“代價是什麼?“林陌太清楚這種禁術的後果。
蘇璃的沉默說明了一切。繼承山髓琴意味著肉體琴化,就像她母親那樣成為封印的一部分。
楚月寧——或者說初代閣主——趁機搖動胸口的攝魂鈴。這次鈴音帶著詭異旋律,林陌的無弦琴竟不受控製地與之共鳴!
『小心是《心弦啟門圖》的殘譜』囚牛殘魂警告道,『他在操控所有接觸過九霄環佩的人!』
林陌感覺有異物在經脈裡遊走,是那些曾接觸過的琴魄印記。寒月、熾陽、囚牛甚至包括尚未謀麵的開陽琴氣息,全都在響應鈴音。
最糟的是,蘇璃身上的紫光開始不穩定。玉衡琴在她與楚月寧之間搖擺,琴身浮現裂紋。
“蘇璃!彆碰琴!“林陌掙紮著想靠近,“他在利用血脈共鳴控製你!“
但為時已晚。蘇璃的指尖已經觸到琴弦,紫光頓時大盛。林陌的預知能力被動觸發,這次他看到兩個未來分支:
分支一:蘇璃成功繼承玉衡琴,山靈平息,但楚月寧趁機奪走她的琴化肉身;
分支二:
預知畫麵突然中斷。龍獸發出瀕死的咆哮,用最後力氣將山髓琴拋向高空。琴身在飛行中解體,化作七道青光射向不同方位——它竟然自我分解了!
楚月寧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不!我的鑰匙!“
林陌趁機撲向蘇璃。就在他抱住蘇璃的瞬間,其中一道青光突然折返,徑直沒入蘇璃眉心。其餘六道則消失在天際,但林陌的龍瞳清楚看到它們飛向——已經熄滅的六道星芒所在!
『聰明的狻猊』囚牛殘魂感歎,『把玉衡琴分藏在其他六琴處』
楚月寧的麵容扭曲到恐怖的程度。她一把抓向自己胸口的攝魂鈴:“既然如此那就血祭昆侖!“
鈴鐺被生生扯出,連帶紫弦鈴舌一起捏碎。黑血噴湧中,初代閣主的魂魄完全顯現,開始念誦禁忌咒文。已經垂死的龍獸突然抽搐起來,被剝皮的軀體膨脹爆裂——
驚天動地的爆炸中,整座山穀開始下沉。林陌抱著昏迷的蘇璃躍上龍吟弦,卻見四麵八方升起血霧,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心弦啟門圖》投影!
“他要用昆侖山靈的血強行補全陣圖!“林陌突然明白楚月寧的計劃。但更讓他心驚的是,蘇璃的體溫正在急劇下降,皮膚表麵浮現出玉質紋理。
『她吸收了部分玉衡琴魄』囚牛殘魂聲音凝重,『必須儘快找到其他琴魄平衡』
最後一瞥中,林陌看到初代閣主的魂魄裹著楚月寧殘軀遁入血霧。而雪崩掩埋的地窟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發出與無弦琴共鳴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