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一邊盯著他姐車子快速離開的影子,一邊手臂搭在蕭謝肩上,搖了搖頭,“你可真行!虎口裡拔牙的真漢子!”
他十分鐘內來回跑了兩趟,剛取來鞋,又馬不停蹄上樓拿長褲。
蕭謝有些茫然,是一種他很少經曆的情緒…
“走吧。”
何淼三兩步就進了大堂,按了電梯,打開手機信息,蘇清之前轉給他的夥食費,讓他帶著蕭謝三餐自己解決。
“晚飯想吃什麼?”何淼抬頭問對方。
蕭謝上身隻穿了一件純白的長袖olo,他肩膀寬闊,並不單薄,上好的身型撐出了olo衫本該的優雅。
一米八六的個子,經常一身淺素色,顯得他異常乾淨且高挑。
隻是現在運動長褲的膝蓋處多了些灰泥,是剛才幫蘇清處理傷口時沾的。
外套掛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扶著行李箱,聽到何淼問他時,蕭謝回道,“剛才看到附近有生鮮超市。”
電梯門打開,從內走出兩位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士,何淼嘴上應著‘嗯’,兩隻眼睛不受控製地盯著路過身邊的美女。
女士經過蕭謝時,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濃鬱的香水味惹得蕭謝眉頭輕蹙。
何淼進了電梯,按了五樓,帶著醋味,“你還真招女人喜歡!要不然當初我也不會瞧你不順眼。”
他打開微信,在置頂聊天裡點開一個女生的頭像,名字標注的是衛菀佳,聊天記錄隻有兩條‘你好’。
何淼指著手機看向剛進電梯的蕭謝,笑嘻嘻問他,“你教教我唄,怎麼才能追到她?”
蕭謝不用看也知道何淼問的是誰,想了想說,“根據這次的模考成績,你們考進同一所學校的概率,不大。”
平靜的語氣說著紮心的話,氣得何淼嘴角一抽,“我問的不是成績,我問怎麼追她!”
蕭謝慢條斯理,“不如,你先追上她的分數。”
何淼:“……”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何淼鬱悶地邁出大長腿,來到門前按了密碼。
大門一開,通透的屋內一片狼藉,像是有人碰巧知道了密碼,剛進來打過劫。
何淼裝模作樣地歎氣,“我姐就是這樣,這麼多年下來我也習慣了…”
蕭謝:“……”
跟著何淼進了屋,蕭謝脫了運動鞋順手放進了鞋櫃。
瞧著地上歪七扭八倒著的三四雙高跟鞋,蕭謝多年來管理強迫症的那根腦弦,在【不要亂動屋主的東西】與【順手放進鞋櫃】之間反複掙紮跳動。
最終在何淼一臉問號的注視下,他將蘇清的鞋一雙雙擺進了鞋櫃,又在【是否順便整理鞋櫃】的念頭產生前,趕緊關上櫃門,暗暗舒了口氣。
這時,何淼脫下冒著‘鮮味’的球鞋遞到他眼前,欠欠地說了句,“兄弟,還有我的呢,勞駕?”
蕭謝再次打開櫃門,何淼從淩亂的底層挖出了兩雙男士拖鞋。
他穿上一雙,給了蕭謝另一雙。
看著靜靜躺在眼前的棕色拖鞋,蕭謝問道,“這雙鞋是?”
蘇清目前的情況,蕭謝有意無意地從何淼嘴裡知道了一些,她還沒結婚,但是以她的條件應該不缺男朋友。
即便預料過,但現在,明晃晃的一雙男士拖鞋擺在眼前,還是有點…紮眼。
蕭謝盯著拖鞋,cu高速運轉:
計算要達到怎樣的親密指數,蘇清才會在自己家裡為男朋友備一雙拖鞋;
又從這雙拖鞋的新舊程度來推算,之前男朋友來過的次數…
何淼回頭見蕭謝杵著不動,隻以為他潔癖又犯了,跑過來解釋,“你那雙沒人穿過,是我媽之前來的時候多備了一雙,打算元旦帶我爸一起過來看看姐。”
話一出,蕭謝飛速運作的腦細胞轟的一聲,停止了運作,溢出了超載的焦味。
跟當了機似的,蕭謝穿了拖鞋木訥訥往屋裡走……
蘇清家三室兩衛的布局,獨立衛浴的主臥對麵是何淼的房間,角落是客衛,還有一間小臥室。
小臥室不寬敞,沒做書房,而是擺了一張單人床,這對蕭謝來說足夠了。
他對住的地方不挑剔,回國這幾年,總共住過兩處。
一處是小姑為他騰出的客房,一處是學校單人宿舍。
原以為會花更久的時間找到蘇清,可往往天意弄人,卻又給人驚喜。
四年前國外,他無意瞥見蘇清駕照上的姓名和生日,su,qg,可他並不知道是哪兩個漢字。
四個月前,隔壁桌的新生在填學生信息表,家長欄裡填的是姐姐:蘇清。
不過是一眼帶過的信息,他沒上心。
直到兩個月前的課後,蕭謝剛走出教室,何淼從班主任的辦公室興衝衝出來,靠著扶欄撥通了電話。
“喂,姐,生日快樂啊!啊!沒有沒有!手機剛向班主任借出來的,馬上還給他!看在你過生日的份上他才肯給我五分鐘!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彆總是把我好心當作驢肝肺!知道了!知道了…”
蕭謝握著書的手微微蜷緊,頓了兩秒的步子繼續穿過走廊,下了樓梯,走向操場。
像往常一樣他開始跑步。
腦子犯糊塗的時候會跑上三圈,那天傍晚他跑了六圈。
兩點確定一個方向是基本的道理,能不能通過名字和生日確定電話那頭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反複問自己。
六圈之後酣暢淋漓,他撐著膝蓋調整呼吸,鬢角的短發一滴滴地落著汗,斂了夕陽的餘暉,順著刀削的臉頰一顆顆滾下,上衣早已濕了大半。
有人在這時走近,蕭謝抬頭,兩個女生立在他麵前,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紮著馬尾的女生害羞笑了笑,在他手裡塞了一封信後,就拉著同伴頭也不回地跑了。
蕭謝可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他的注意力大都在何淼身上。
何淼指間轉著籃球,與兩名男同學一起往操場的球場過來。
三人明顯看到了剛才蕭謝這邊發生了什麼,一邊上下打量蕭謝,一邊不明深意笑著。
蕭謝盯著他們突然生了一個念頭,他長久繃直的嘴角終於在此刻鬆動。
他將信塞進了校服兜裡,私下再處理,免得被人撿了多出麻煩。
他已經休息夠了,拾起地上的書,往回宿舍的方向走,正是何淼過來的方向。
不偏不倚,不避不讓,兩個旗鼓相當的身高,公然正麵擦肩而過。
像是無意撞到的,卻更像是一種挑釁。
何淼剛被他姐莫名訓了一通,憋了一肚子火沒地方撒氣,這會子蕭謝倒好,直接往他槍口上撞!
兩人打架的結果自然是叫家長,與蕭謝的預測一模一樣。
隻是架是傍晚打的,家長是第二天請來的。
會議室裡等家長的過程很漫長,蕭謝一直在做題,而他做題並不是為了高考,他是保送生,高考的成績對他影響不大,他隻想讓心靜下來。
又過了半小時,班主任先後引著兩位家長進了會議室,一位是他小姑,另一位是踩著高跟鞋進來的年輕女士。
黑白豎條紋的真絲襯衫,足具氣場的闊腿褲,微卷的黑發披在身後多了些柔軟感,伸手與他小姑握手時露出了手腕內側淡淡的紋身。
那是兩朵花交彙的圖案,一朵茉莉,一朵康乃馨。
蕭謝記得四年前她說過,一朵代表她自己,一朵代表她過世的奶奶。
他的目光隻在蘇清身上停留了幾秒,就又回到了卷子上,他要儘快平複內心的五味雜陳。
剛刷完一套題,蕭謝就聽見蘇清喊著何淼來道歉。
看著何淼一臉倔強和憋屈,蕭謝心裡想笑。
是他激何淼先動的手,隻有他最清楚何淼臉上的傷同他的人一樣委屈,但難耐蕭謝‘好孩子’的形象根深蒂固。
他輕輕聳肩,實在愛莫能助。
蘇清揪著何淼的耳朵來到蕭謝麵前,叫他誠懇地低頭認錯。
何淼不肯,犟得像驢一樣,蘇清摁不動他,一時來了火。
順眼瞧見了蕭謝手上的筆和習題冊,也顧不上主人同不同意,她抄手一拿,說了句‘同學借我一下!’
然後將習題冊卷成了根棍子,對何淼示意去外頭解決,也算給他留點麵子。
何淼人高馬大,倔頭倔腦,這輩子唯他姐能治,被蘇清指揮著,很配合地出了會議室。
班主任剛想上來勸,蘇清示意他在會議室裡乖乖坐著等,當時的班主任驀地產生一種眼前的女士才是班主任的感覺。
蘇清關上會議室的門前,不忘對著裡麵的人尷尬打了聲招呼,“不好意思,稍等我們一下…”
坐在窗邊的蕭謝隻偏頭就能看到走廊上的蘇清,叼著他的習題冊,以筆當簪熟練地固定長發,又將題冊卷成了棍子,似要大乾一場。
蕭謝輕輕勾唇,心想,過了四年,她的風格一點沒變啊…
這時一直沒和他說話的小姑終於開了口,“小謝,你也欠對方一個道歉。”
蕭謝的小姑年近五十,短發微卷,帶著優雅的金絲邊眼鏡,一身古典旗袍,肩上披著素淨卻不失品味的羊絨披肩,足具書香氣息的優雅婦人。
她說話時和藹笑著,卻極具說服力。
蕭謝禮貌地點頭,起身出了會議室,走向何淼。
這場校園風波才最終收了場,卻是蕭謝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