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是在皇庭會所的ktv大包間裡找到喝得微醉的顧敏。
進去時的場景可謂是眾星捧月,七八個小鮮肉陪著她唱一首歌。
“清清你來啦。”顧敏對蘇清的到來並不吃驚,得意地挑了位小哥領到蘇清身邊,顯擺似地說,“這位怎麼樣?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審美?”
她將小哥的臉抬高45度又說,“你仔細瞧瞧,這個角度像不像你們家的小蕭同學?”
“你有病。”失去耐心的蘇清冷斥她。
“我是有病!浪費這麼多年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是腦子進了水!蘇清,有時候我真佩服你,你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麼和不要什麼!即使你喜歡薑瀚然,可一旦觸及到你的底線,你可以鐵石心腸地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留!”
“蘇清,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魄力,那我顧大小姐如今也不會活得這麼窩囊!!”
頓了幾秒,顧敏踉蹌了幾步走到點歌台,拿起話筒,“接下來這首‘一個人的精彩’!送給我最親愛的蘇小姐!”
前奏響起時她苦笑了笑。
蘇清轉身對邊上的小哥說,“你們先散了吧,費用照結,責任我付。”
包間裡的人相繼出去時,顧敏瞄了一眼坐在離門口不遠的蘇清,就見她舉起啤酒兀自喝了幾口,眼神似有似無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唱完三首歌,顧敏一口氣喝掉了手上的酒,又開了瓶新的,一雙高跟鞋走得四不平八不穩地來到正在看手機的蘇清跟前,“來,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蘇清的目光從外賣頁麵回到了顧敏身上,不冷不熱地說,“坐好,今天的事還沒完,我們得有個說法。”
隨後當著顧敏的麵撥了蔣行堯的電話,切了公放。
顧敏沒攔,索性往沙發上一躺。
是啊,是要有個了斷,好歹顧大小姐的臉麵不能全給丟儘了。
電話一接通便傳來蔣行堯的聲音,“喂?蘇清,你找到顧敏了?”
“我點了幾份外賣,你過來的時候幫我帶過來。”
“拿外賣?哦…好。你地址說一下。”
“東大街的生煎饅頭,南獅路的鮮肉大餛飩,西石子巷的燒烤,點單留了你的電話,名字叫‘又蠢又渣’,就這麼多了,拿到東西我再告訴你地址。”
“……”蔣行堯,“大姐,東大街的生煎店裡也賣大餛飩!西石子巷的燒烤這個點過去太堵了!還有,你起的什麼破名字!”
在邊上一直不發聲的顧敏,沒忍住笑了出來。
蔣行堯顯然是聽到了顧敏的聲音,忙改口道,“好好好!我這就去拿外賣,馬上就到!”
蘇清掛了電話,看了一眼還掛著笑的顧敏,歎了口氣問她,“這就氣消了?”
顧敏笑容一斂,“消個屁。”
蘇清喝了幾口啤酒,說,“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想不清楚的話,痛苦的還是你自己。”
蔣行堯是顧敏高中大兩屆的學長,顧敏高中畢業後兩人確定關係,跨國異地了三年,之後三年同城。
蔣行堯的母親一直看不上顧敏的暴發戶出身,而蔣行堯也沒能很好地處理兩個女人之間的矛盾,兩人分分合合了六年,但彼此都沒換過旁人,算起來也是種專一了。
顧敏暫且回避了蘇清的問題,挨近她問,“你在外麵找了我多久?”
“幾個小時吧。”
顧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嚴肅說,“對了,你媽不是來了嗎?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處理。”
蘇清有氣無力地看著她,“你覺得你這話現在是不是說得很沒良心?鬨了一晚上,我外賣都沒吃上一口你就趕我走?”
她真是被顧敏氣得胃疼,蜷縮到沙發上,背過身,軟了語氣又說,“我…今天沒臉回去。”
顧敏輕撫著蘇清的後背,“又同你媽鬨僵了?今晚就住我家吧。我也覺得挺累的,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越來越不是自己了,想休息一下,去外麵轉轉…”
蘇清眨了眨眸,“也好,給你半年時間,好好調整,半年之後,公司需要你。”
顧敏低笑,“才這麼短的假,蘇老板,你也太小氣了。”
“那就三個月。”
“……”
…
蔣行堯來時,顧敏已經被顧父接走了,蘇清的安排。
此刻,看著空蕩蕩的包間,男人有些憤懣地問,“既然人不在,為什麼還要折騰我跑了大半個城趕過來!”
蘇清神色冷漠地坐在沙發上,問他,“訂婚的事,你是認真的?”
蔣行堯有些煩躁地鬆了領帶,回道,“現在整個江城都知道我們蔣氏企業要收購蕭恒股份,這時放出同王家聯姻的風聲,讓彆人覺得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那麼蔣氏名下的幾家公司近期的幾筆投資會很快入賬,想同蕭恒未來董事長合作的人都上趕著分一杯羹,就連幾家銀行的貸款審批也流暢了不少。一旦資金到齊,收購完成,王家也得了利益,往後訂婚的謠言再慢慢澄清。”
蘇清壓著情緒問他,“從頭到尾,你考慮過顧敏的感受嗎?你要訂婚,她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讓人嘲笑。你將來辟完謠,讓她再腆著臉同你一起?彆人會怎麼說她?”
“這已經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一邊是我媽,一邊是我女朋友!蘇清,你要是我,你怎麼選?!”
‘嗒’的一聲高跟鞋踏在地磚上,挾著怒的回音在空闊的包間內循環,蘇清立在蔣行堯麵前,一字一句回,“最起碼我不會利欲熏心!不會用傷害一個人的方式去成全另一個人!”
“蘇清,你也是生意人!生意人沒有不利欲熏心的!這麼好的機會,我媽不想放棄,我也不想!”
“好!”蘇清咬了咬牙,“白天我說過,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我叫你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麼,這就是你的答案?”
蔣行堯攥拳,不做聲。
見此,蘇清拿出了手機,界麵顯示一直在和顧敏通話。
顧敏坐在副駕上聽完了所有,蘇清說得對,她太心軟了,如果這些話由她自己來問,那個男人必然又拿些甜言蜜語把她哄騙過去。
輕吸了口氣,顧敏默默按了掛斷,隨後關機。
她打開車窗透了透氣,漆黑的夜色深得濃鬱,寒風教她的腦子清醒了很多。
“囡囡,這種男人不要也罷!”顧父開著車,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他剛才幾度想開口罵人,都被顧敏攔下了。
顧敏關上了窗,隨風而起的短發堪堪沉落,笑容不到眼底地說,“爸,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
蔣行堯走後,蘇清在包間又坐了一會,摸著饑腸轆轆,目光掃了眼桌上涼透了的外賣,正在猶豫要不要吃時,何淼打來電話,告訴她爸媽正在收拾行李,趕明天一早的大巴。
他會跟著他們一起回去,讓蘇清不用擔心,又問她今晚回不回家,再過幾天新春過節回不回老家。
蘇清都給了否定的回答。
電話掛斷後,她打開外賣就著啤酒開始吃東西。
空蕩蕩的包間內,她吃得像是個餓了幾天的人,她確實餓了很久,甚至有些胃疼。
…
蘇清走出會所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路旁的酒吧依舊熱鬨,人群滿心歡喜地等待著新年零點到來,仿佛零點之後,一切真的能煥然一新。
但蘇清知道,並不是這樣。
今夜的零點和往日的每一個零點沒有區彆,烏糟的生活會繼續,繁忙的工作也會繼續,她的解藥依舊是自我麻痹。
她不可能在知道所有真相後,還能抱著李芳說,‘來!讓我們做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女吧’。
她做不到…
她還沒有找到與自己和解的方式。
天橋的夜風吹得蘇清眼眶裡的紅潤消散了不少,抬眼是一家電影院。
她想起顧敏說過最近在上映一部皮克斯的動畫,她想也不想就往電影院的方向去了。
看一場電影,也許出來後,她沒多少溫度的心也沒那麼難受了。
…
中式風的客廳,連牆的紅木櫥櫃裡是多國語言的精裝書,整整齊齊,卻又滿滿當當。
靜謐的空氣裡隻有時間淌過後的滴答聲,悠閒的秒針又一次完整走了一圈,分針慵懶地劃到了數字6。
再過30分鐘就是新年。
這裡的時間仿佛比外麵的喧鬨慢了許多。
蕭謝合上書,拿出手機點開蘇清的微信頭像,發了一分鐘呆。
是發個短信問候新年,還是直接打電話?
這樣的日子,她可能和陳瑋在一起,短信不會打攪到他們;
可私心又想親口同她說‘新年快樂’,畢竟能同她打電話的理由並不多。
正糾結著,蕭謝的小姑蕭宏惜從旋轉扶梯下來,金絲邊眼鏡,微卷的短發,足具古典書香氣質的優雅麵容,她將披肩輕攏,溫婉笑道,“小謝你還沒睡啊,能同你聊一下關於股份轉讓的事嗎?”
蕭謝放下手機,淡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