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的尖嘯終於停歇,取而代之的是窩棚外狄戎遊騎充滿不甘和暴怒的呼喝咒罵,以及狼群負傷後低沉的哀鳴。沉重的馬蹄聲並未遠離,而是在荊棘牆外徘徊、逡巡,如同嗅探著獵物的鬣狗。
窩棚內死寂一片。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壓抑不住的、因傷痛而發出的細微呻吟。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汗味、泥土味和濃烈的恐懼。
“有人受傷嗎?”蘇禾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沉穩有力。
“我……我胳膊被箭擦了下……”一個漢子聲音發顫。
“石頭砸下來,蹭破點皮……”另一個回應。
“孩子們沒事……”張嬸的聲音帶著後怕。
萬幸,狄戎的骨箭威力有限,加上夯土牆和黑石門的阻擋,以及眾人躲避及時,隻有幾人受了些輕傷,無人死亡。這簡陋的堡壘,第一次經受住了戰火的洗禮!
蘇禾迅速安排張嬸帶人用燒開的水(靈泉水稀釋過,促進愈合)和乾淨的布條(撕扯囚衣內襯)為傷者包紮。她自己則再次靠近瞭望孔,屏息觀察。
外麵,狄戎遊騎顯然沒料到這看似不堪一擊的“流犯窩”竟如此難啃。那道帶刺的矮牆成了死亡陷阱,堅固的窩棚讓他們無法快速突入,裡麵砸出的石頭更是凶狠精準。加上狼群悍不畏死的持續騷擾,他們付出了幾匹馬和至少三四人傷亡的代價(屍體和傷者被同伴拖到了遠處),卻連窩棚的門都沒摸到。
領頭的狄戎漢子(臉上帶著猙獰的刀疤)勒住暴躁的戰馬,陰鷙的目光死死盯著黑石堡,又掃過山坡下那些對著他們齜牙低吼的狼群,尤其是那頭體型龐大、即使負傷依舊氣勢驚人的頭狼。他嘴裡發出一串急促的、帶著濃重喉音的狄戎語。
【頭兒,天快黑了,這破地方邪門!狼崽子也瘋了!硬啃下去,不值當!】蘇禾的腦海中,竟清晰無比地“聽”到了一句狄戎語的翻譯意念!(讀心術範圍擴展!目標:狄戎頭領!)
顯然,狄戎頭領也在權衡。夜色降臨,在這陌生的地方與一群悍不畏死的狼和躲在硬殼裡的敵人糾纏,風險太大。而且,他們此行的主要目標是劫掠更富庶的村落或小型商隊補給點,而不是啃這塊沒肉的硬骨頭。
“¥!”狄戎頭領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對著黑石堡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猛地一揮手!
幸存的狄戎遊騎如蒙大赦,紛紛調轉馬頭,不再理會狼群的騷擾,帶著傷者和同伴的屍體(這是狄戎的傳統,絕不遺棄同伴屍體),如同來時一般迅疾,卷起一道煙塵,朝著赤骨嶺方向疾馳而去,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地平線儘頭。
威脅……暫時解除了?
窩棚內,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席卷了所有人。有人直接癱軟在地,有人捂著臉壓抑地哭出聲,更多的人則是大口喘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黑暗的窩棚頂。
“走了……他們走了……”李大靠著牆滑坐在地,手中的石塊掉落,聲音沙啞。
蘇禾卻沒有放鬆。她緊緊盯著狼群的方向。頭狼的狀態很不好!它的一條前腿明顯被彎刀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灰褐色的皮毛。它試圖站起,卻踉蹌了一下,發出痛苦的嗚咽。其他狼圍在它身邊,焦急地低鳴著,舔舐它的傷口,但效果甚微。它們同樣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開門!”蘇禾突然下令,聲音斬釘截鐵!
“什麼?”所有人都驚呆了!開門?外麵還有狼群!雖然它們剛才幫了忙,但畢竟是野獸!
“蘇娘子!使不得啊!狼還在外麵!”張嬸急忙勸阻。
“它們幫了我們!沒有它們騷擾狄戎,我們可能已經被攻破了!”蘇禾的目光掃過眾人驚疑不定的臉,“而且,它們的頭領傷得很重!如果它死了,狼群失去控製,對我們同樣是巨大威脅!救它,就是救我們自己!”(基於現實的利害分析)
她的話點醒了眾人。是啊,剛才若非狼群拚死襲擾,狄戎的衝鋒不會那麼容易被荊棘牆和石塊打亂!頭狼若死,狼群要麼潰散引來更多麻煩,要麼會因饑餓和憤怒變得更加危險!
“開門!我出去!”蘇禾語氣不容置疑,同時飛快地從懷裡(空間)摸出那罐一直沒舍得動用的蜂蜜!這是天然的抗菌劑和能量來源!
“蘇娘子!太危險了!我去!”李大猛地站起來。
“我也去!”另一個漢子也喊道。
“不!我去!”蘇禾按住他們,“狼群現在隻對我……或許還有點‘信任’。”她無法解釋昨夜意念的短暫交流,隻能用這個詞。她看向張嬸,“給我點燒開的水,乾淨的布條,還有……那個小瓦罐。”
拗不過蘇禾的堅持,也明白她說的有道理,眾人懷著巨大的擔憂,合力將厚重的石門挪開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刺骨的寒風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湧入。蘇禾毫不猶豫,側身閃了出去,手中緊緊攥著蜂蜜罐和用破布包著的布條、小瓦罐。
窩棚外,景象慘烈。荊棘牆內外散落著狄戎遺留的破碎骨箭、馬匹的殘骸和暗紅的血跡。山坡下,狼群警惕地圍在頭狼身邊,看到蘇禾出來,立刻齜起獠牙,發出威脅的低吼,琥珀色的獸瞳在暮色中閃爍著凶光。
頭狼勉強抬起頭,幽綠的眼眸看向蘇禾,那目光複雜無比——有痛苦,有警惕,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
蘇禾強迫自己鎮定。她沒有靠近,而是停在距離狼群十幾步遠的地方。她緩緩蹲下身,將小瓦罐放在地上,打開蜂蜜罐,一股極其濃鬱醇厚的甜香瞬間在血腥的空氣中彌漫開來!這對饑腸轆轆的狼群來說,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幾隻狼的喉嚨裡發出咕嚕聲,眼神中的凶光被渴望取代,但仍保持著警惕。
蘇禾沒有理會其他狼,她的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如同無形的絲線,嘗試著探向那頭重傷的頭狼:【蜂蜜……治傷……幫你……】她反複傳遞著這個簡單而直接的意念,同時用手指沾了點金黃的蜂蜜,放在嘴邊做了個舔舐的動作。
頭狼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縮了一下。它死死地盯著蘇禾,又看了看那罐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蜂蜜。巨大的傷痛和失血讓它意識有些模糊,但對眼前這個“兩腳獸”的複雜感覺,以及那蜂蜜中蘊含的龐大生機能量(靈泉空間滋養過的蜜源),讓它做出了一個近乎本能的決定。
它發出一聲極其低微、帶著命令意味的嗚咽。
圍在它身邊、齜牙低吼的狼群,竟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雖然依舊警惕地盯著蘇禾,但不再發出威脅的低吼,反而緩緩地向後退了幾步,讓出了一條通向頭狼的路!
窩棚門口縫隙後,看到這一幕的李大、張嬸等人,驚得目瞪口呆!蘇娘子……真的能和狼說話?!
蘇禾心中也是狂跳,但麵上依舊沉靜。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盛著溫熱開水(摻了微量靈泉水)的小瓦罐,拿著蜂蜜罐和布條,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向頭狼。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她能感覺到周圍狼群那灼熱而危險的目光。
終於,她走到了頭狼麵前。這頭巨狼即使趴伏在地,其肩高也幾乎到了她的腰部。它粗重的呼吸帶著血腥味噴在蘇禾臉上,那雙幽綠的獸瞳近在咫尺,冰冷地審視著她。
蘇禾沒有退縮,她緩緩蹲下,目光平靜地與頭狼對視。她將小瓦罐放在地上,用手指沾了點蜂蜜,然後,在頭狼警惕的目光下,輕輕地將沾著蜂蜜的手指,塗抹在它前腿那道深可見骨的、還在汩汩冒血的猙獰傷口邊緣!
“嗚……”頭狼身體猛地一顫,劇痛讓它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嚎,獠牙瞬間呲起!
周圍的狼群立刻騷動起來,發出威脅的低吼!
“彆動!”蘇禾的意念如同無形的繩索,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傳遞開去!【治傷!蜂蜜!止血!】同時,她動作不停,忍著濃烈的血腥味,用布條蘸取溫熱的靈泉開水,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周圍的汙血和泥土。
也許是蜂蜜帶來的清涼鎮痛感和那絲微弱的靈泉氣息起了作用,也許是蘇禾那平靜卻強大的意念安撫,頭狼緊繃的身體竟然緩緩放鬆下來,呲起的獠牙也收了回去,隻是喉嚨裡發出沉重的喘息,任由蘇禾處理。
蘇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動作卻越發穩定精準。她仔細清理完傷口,將珍貴的蜂蜜厚厚地塗抹在整個創麵上(利用其抗菌和粘合作用),然後用乾淨的布條一圈圈緊緊包紮起來。整個過程,頭狼異常地配合,隻是偶爾因劇痛而肌肉抽搐。
做完這一切,蘇禾已是滿頭冷汗。她將剩下的蜂蜜連罐子推到頭狼麵前,意念傳遞:【吃……好得快……】
頭狼伸出巨大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罐子裡金黃的蜂蜜,那濃鬱的生機能量讓它萎靡的精神似乎都振奮了一些。它深深地看了蘇禾一眼,那眼神中的警惕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初步的認可和……一絲極其微弱的依賴?它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仿佛在道謝。
蘇禾緩緩站起身,對著頭狼點了點頭。她沒有停留,轉身,在狼群沉默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回窩棚門口,側身閃入。
石門在她身後轟然關閉,插上門栓。
“蘇娘子!”
“你沒事吧?”
眾人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眼中充滿了後怕、震驚和難以言喻的崇拜!
蘇禾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她走到篝火旁,疲憊地坐下,精神卻沉入空間——剛才緊張到極致,她竟忽略了空間傳來的強烈悸動!
空間裡,景象讓蘇禾疲憊的精神瞬間一振!
那十幾株新播種下去的【耐寒速生雪裡蕻】和【改良極地小蘿卜】在靈泉水的全力滋養和空間加速下,竟然已經完成了整個生長周期!葉片肥厚如翡翠,蘿卜膨大如嬰兒拳頭,鬱鬱蔥蔥,擠滿了那一畝黑土地!
但這還不是最震撼的!
在空間的一個角落,那片之前被她撒下幾粒來自前世實驗項目的、極其珍貴的【靈穀】(一種對靈氣敏感、極度耐寒、能量極高的特殊稻種)的地方,竟然也成熟了!幾株金燦燦的稻穗低垂著,顆粒飽滿得近乎透明,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穀物清香與精純能量的氣息!稻穗下方,肥沃的黑土中,隱約可見幾條細小的、如同白玉雕琢般的根莖——那是稻穀伴生的、同樣蘊含靈氣的【玉薯】!
豐收!前所未有的大豐收!雪裡蕻、蘿卜、靈穀、玉薯!空間的黑土和靈泉,給了她遠超預期的回報!
蘇禾的心跳如擂鼓!靈穀和玉薯!這將是比普通蔬菜強百倍的能量來源!是提升體質、對抗嚴寒和傷病的戰略物資!
她強壓下立刻收割的衝動,退出空間。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她緩緩站起身,走到那個藏著“仙糧”的土台子旁。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蘇禾伸手,從枯草掩蓋的土台子下,先“掏”出了幾棵翠綠得晃眼、葉片肥厚得驚人的雪裡蕻,又“掏”出了幾個水靈靈、白胖得不像話的大蘿卜。
眾人已經震驚過一次,但再次看到,依舊覺得如同神跡。
然而,蘇禾的動作沒有停。她的手再次伸進去,這一次,捧出來的東西,讓整個窩棚瞬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那是幾串沉甸甸、金燦燦、顆粒飽滿得如同微型太陽的稻穗!還有幾塊嬰兒拳頭大小、通體瑩白如玉、散發著溫潤光澤的根莖(玉薯)!
金黃的稻穗!白玉般的塊莖!
這……這已經不是菜了!這是糧食!是隻有在夢裡才敢想象的、金燦燦的糧食!還有那白玉般的東西,一看就不是凡物!
篝火的光芒跳躍著,映照著蘇禾平靜的臉龐和她手中那如同神賜的珍寶。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金黃的稻穗和白玉般的塊莖上,呼吸都停滯了!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似乎都被這股神聖的穀物清香驅散!
“這……這是……”張嬸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老淚縱橫。
“稻……稻穀?我……我沒看錯吧?”李大使勁揉著眼睛。
孩子們更是瞪大了眼睛,小嘴張得能塞下雞蛋。
蘇禾看著眾人那震驚到近乎呆滯、又充滿狂喜和敬畏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洪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天不絕人之路。這片我們用心血澆灌、喚醒的‘死地’,回報我們的,是生的希望。”
她舉起那金黃的稻穗和溫潤的玉薯,篝火的光芒在它們表麵流淌,熠熠生輝。
“從今天起,黑石堡,倉廩初實!”
“今夜,我們喝粥!喝靈米玉薯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