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走出主殿時,夜露正順著飛簷滴落,打濕他後背的青衫。
三長老遞來的鑰匙還攥在掌心,金屬涼意透過皮膚滲進血脈,而更燙的是懷中那封父親手書——“他們要的不是黑龍,是黑龍封印下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偏廳走,素音的藥香已經飄了過來。
“密道圖在這兒。“素音從藥囊裡抽出半張泛黃的絹帛,指腹撫過邊緣焦痕,“上月給外門弟子治刀傷時,他說這是二十年前巡邏隊留下的。
天牢最底層有處暗河,當年用來運送重犯。“她抬眼時,眸中泛著冷光,“林小友,你要找的證據,或許藏在更深處。“
林焰接過地圖,絹帛上用朱砂畫著彎彎曲曲的線,終點標著“死牢“二字。
他將地圖折成巴掌大,塞進腰帶內側,指尖觸到父親信箋的邊角,突然想起白楓幻境裡那個失望的眼神——原來父親早看清了背叛者的臉。
密道入口在藏經閣後牆第三塊青磚下。
林焰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磚縫,便有若有若無的情緒漣漪漫過皮膚:左邊三十步外,兩個守衛的焦躁像滾水般翻湧,其中一個喉結動了動,壓低聲音道:“趙長老說今夜有大事,咱們可彆擅離職守。“
他屏住呼吸,順著情緒最薄弱的縫隙挪動。
月光被雲遮住時,他貓腰鑽進密道,黴味混著潮濕的土腥撲麵而來。
轉過三個岔口,前方突然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響。
林焰貼緊石壁,感知如蛛網般散開——是恐懼,濃烈的、瀕死的恐懼。
一具屍體橫在轉角處。
執法弟子的玄色勁裝被劃開十餘道口子,鮮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他右手食指深深插進磚縫,指甲裡全是血,麵前的地麵上,一道暗紅符號正緩緩凝固——那是倒懸的六芒星,中間盤踞著蛇形紋路,正是父親信裡提到的魘羅印記。
林焰膝蓋一彎,單膝跪在屍體旁。
他解下腰間的汗巾,輕輕覆在符號上,指尖按在汗巾邊緣,情緒係統自動運轉,將血痕的輪廓拓印下來。
屍體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林焰心頭一緊,卻見那弟子的眼皮顫了顫,喉嚨裡擠出氣泡般的輕響:“趙趙長老他們要開開“話音未落,瞳孔便散了。
林焰合上他的眼皮,站起身時,掌心的汗巾已染了半片紅。“果然。“他低喃,將汗巾塞進懷裡,“趙無極勾結的不是普通勢力,是魂神殿的魘羅教派。“
天牢的寒氣是從腳底板往上鑽的。
林焰沿著密道走到儘頭,推開一塊鬆動的青石板,黴味更重了。
下方是個深潭,水麵泛著幽藍的光,潭邊立著九根魂晶柱,最中間那根裡,墨陽真人的身影讓林焰的呼吸驟然一滯。
白發垂落如瀑,原本紅潤的麵容隻剩青灰,嘴角的血痕已經凝結成紫黑色。
魂晶柱表麵流轉著暗紋,每道暗紋亮起時,墨陽的魂力便如細沙般漏出一絲,沒入地下的陣圖。
“師父!“林焰剛要衝過去,身後突然傳來刀風破空聲。
他旋身側避,橫刀擦著他左肩劃過,在石壁上濺出火星。
鐵寒站在陰影裡,左肩還插著那杆赤焰長矛,鮮血浸透了半幅衣襟,左眼翻白,右眼卻紅得像燒紅的炭:“小雜種,你以為鎖魂鏈能困得住我?
趙長老給的假死丹,夠我撐到取你狗命!“
林焰後退兩步,感知鋪開——鐵寒的情緒裡沒有憤怒,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那恐懼像毒蛇般纏著他的心臟:“趙長老說說要是殺不了你,就把我丟進魘羅祭壇他們會用鎖鏈穿透我的骨頭一寸一寸“
“原來你怕的不是我,是你的主子。“林焰勾了勾嘴角,掌心凝聚起赤焰。
情緒係統瘋狂運轉,鐵寒的恐懼被抽離、壓縮,融入火焰裡。
赤焰瞬間暴漲三寸,在他掌心凝成火焰巨刃,“那就讓你看看,被自己恐懼反噬的滋味。“
鐵寒的刀舉到一半便頓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火焰巨刃劈來,卻像被無形的手按住了四肢——他的恐懼早已被林焰抽乾,隻剩一具被本能驅使的空殼。
刀刃劈在他右臂上,火舌順著血脈蔓延,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踉蹌著栽進潭裡。
“林焰“
虛弱的呼喚讓林焰猛地轉頭。
墨陽真人的手指動了動,魂晶柱上的暗紋突然亮得刺眼。
他強撐著抬頭,眼底有星火在跳動:“你父親當年為封印噬魂之力自願背負叛族罪名。
那道封印在黑龍的逆鱗下“
“什麼?“林焰衝過去,手掌按在魂晶柱上。
冰寒的魂力順著掌心鑽進來,他卻恍若未覺,“師父,您說清楚!
我父親他“
“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混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素音的聲音突然從頭頂的通風口傳來,帶著幾分急切:“林焰!
趙無極大殿的守衛全往天牢來了,還有三個魂將境的供奉!
快走!“
林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
他望著墨陽眼中的信任,喉結滾動兩下:“師父,我一定會回來救您!
等我揭開所有真相,咱們師徒再喝您最愛的雲霧茶!“
他轉身要走,卻見墨陽的手指又動了動,一片青銅碎片從魂晶柱的縫隙裡滑落,掉在他腳邊。
碎片邊緣刻著半枚龍紋,在幽藍的潭光下泛著暗金。
林焰彎腰撿起,塞進懷裡——這是墨陽給他的,新的線索。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焰最後看了墨陽一眼,翻身跳進密道。
潭水濺起的浪花打濕了他的褲腳,卻掩不住懷裡那片青銅碎片的溫度。
他知道,真相的麵紗才剛剛掀起一角,而接下來要麵對的,將是更黑暗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