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秦亮的家庭不乾淨，不純粹！他這樣的人上了大學，那就是對革命群眾的不公平，就是對階級兄弟的不公平！”潘臘月沒有退縮，這個時候，哪怕挨揍也得說，總之，不說的話，心中不舒服！
更何況，現場還有上級來的領導呢，縣裡的，市裡的，這些人不能裝聾作啞，必須得重視自己的檢舉揭發！
張向陽看了劉金泉一眼，那目光就是在問，這件事，真的假的？
劉金泉苦笑，自己也不知道啊！
突突突……外麵傳來了拖拉機的聲音。
“讓讓，讓讓！”拖拉機還沒停，車鬥上就跳下來了幾個人，腳步如飛地跑過來。
鄉長許衛東走在前麵，後麵跟著村長王進山。
今天早晨，王剛騎著自行車，去鄉裡彙報情況，中途聽說了縣裡來人了，許衛東趕緊帶著王剛等人，開著鄉裡唯一的一輛手扶拖拉機趕緊過來！
“許鄉長，你們來得正好，你們說說，老秦他大哥……真的在海外嗎？”劉金泉看向了許衛東。
許衛東一愣，又看向了王進山。
“這個嘛……這個嘛……”王進山猶豫，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有情況！
“王村長，這麼多領導等著呢，你可得據實回答！”
王進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1948年，當時秦保國18歲，跟著村子裡的人出去販賣山貨，結果被路過的國軍抓了壯丁，從此杳無音信，有消息說，秦保國沒有死，跟著老蔣一起去了灣灣！不過……這些都沒證據啊！”
秦保民家四兄弟，秦保國，秦保泰，秦保民，秦保安，老大秦保國，1948年失蹤，到現在都沒消息，老二秦保泰，前幾年死了，老三秦保民，老實本分的農村人，這輩子就守著兒子過日子，平時很低調，村裡人很照顧他。
老四秦保安，60年鬨饑荒，沒挨過去。
老秦家，就剩秦保民一家了，現在……
“沒錯，沒證據的事情，能作數嗎？”
“老秦一家子，在村子裡一直都很本分！要說他們家有問題，那咱們整個村裡，就沒有沒問題的了！”
村民們紛紛附和。
村裡出了個大學生，容易嗎？可絕對不能被這一句汙蔑給攪黃了啊！
大家夥是你一言，我一語，但是……這些領導的臉上，表情怎麼嚴肅起來了？
“首長，我家大哥他被抓走後，杳無音信，不一定就去了海峽對麵啊！”秦保民看這個樣子，突然慌了，難道這個真的影響兒子上大學？
說完，他兩腿一彎，就要下跪。
“爹！你彆著急，現在已經什麼年代了，下跪也沒用，而且，咱老秦家，跪天跪地跪祖宗，其他的，不跪，敢給咱們老秦家使絆子的，也沒有好下場！”秦亮一把拉住了老爹，一輩子要強的老爹，今天怎麼能為了自己上學的事情而下跪！
秦亮說完，目光冰冷地瞟了潘臘月一眼，這家夥，嫉妒心不是一般的強啊！
秦亮記得清楚，潘臘月在高考失利之後，回家務農了幾年，後來跑進城裡混，臉上還挨了一刀，看著麵目猙獰。
村裡人對他都沒什麼好態度，突然有一天，潘臘月居然開上車了，車頭上還掛著三叉星輝，他吹噓自己賺了大錢，要開發村子的旅遊業，而且還指著秦亮家祖墳的方向，說要把那裡扒了，改造一下，全村人都能享受老秦家的風水……
村民們還真信了潘臘月的鬼話，紛紛掏錢集資，但是，村子裡的旅遊業沒有發展起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潘臘月帶著村民們的集資款，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家夥，就不能讓他有出頭的機會，得給他的人生製造汙點！
潘臘月打了個冷戰，想要後退一步，就在此時，許衛東歎了口氣：“唉，咱們小黃莊鄉出個大學生，不容易啊！可是……老秦，怕是沒幾個月，調查不清楚……”
幾個月都說少了，甚至得一兩年，甚至三年五載，而這高考招生工作，就暑假這個把月的時間啊！
“什麼？僅僅懷疑就不行？”
村民們再次大聲聒噪起來。
潘臘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潘臘月心中不平衡啊！如果不是政策變了，他上完了兩年高中，完全可以靠著工農兵保送上大學，出人頭地！
他家三代貧農，又紅又專，以後一定會有個好前程，哪裡想到，上大學居然需要考試了！太過分了，上大學，不得先看家庭出身嗎？秦亮這種家庭有問題的，絕對不能上大學！否則，培養出來的，可能是個階級敵人！
現在，秦亮上大學的事情終於被攪黃了，他的心中，那叫一個舒爽！一種病態的滿足感是油然而生。
“老秦，真是太抱歉了，咱們首都大學，得等待政審的結果。”
“唉，真是太可惜了，我回去之後，給相關部門打個招呼，看看這個政審能不能加快進度……咱們華清大學，很希望秦亮能成為咱們的學生……”
王永義和羅光明兩人，此時心情無比複雜。
“兩位老師，我家亮子是個讀書的料，求求你們……現在就收下他吧，我給你們跪下了……”秦保民的聲音中帶著哭腔，眼看又要兩腿一彎，給這些人下跪了！
“爹！咱跪天跪地跪祖宗……”
“亮子，為了你的前程，爹就算跪到死……是爹害了你啊……”
“爹！這種事，跪也沒用！”秦亮拉住了老爹：“這些城裡來的老師，不會因為你下跪，就把我給收下了。”
“是啊，老秦，你這麼大歲數了，咱們可受不起啊。”王永義和羅光明趕緊上來攙扶。
“可是，亮子他要是沒大學上，那就耽誤了這孩子了啊！”秦保民聲音哽咽。
“沒錯，秦亮就是文曲星下凡，怎麼能沒大學上！”
“省狀元啊，一個省才一個！”
村民們繼續為秦亮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