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夫人猛抽一口氣:“他們敢!這可是京城!”
整個澧國,治安最嚴的地方!
青淩苦笑笑,往雨幕中看去,喃喃說:“家都沒有了,賤命一條,有什麼不敢的呢?”
同樣是死,拚一把還能活得長久一些。
禦史夫人不說話了。
風雨聲中,傳來前院的廝殺聲。青淩等人雖然沒有親見,可越是聽聲音,肅殺的氣息就越濃。
不知何時,越來越多的女眷們出來,聚在禦史夫人和青淩兩側,惶惶不安地看著那扇鎖起來的圓拱門。
每一個落下的沉悶聲,都讓人心驚肉跳。
“……好在永寧寺有武僧。”不知誰說了一聲。
有些夫人合著雙掌,祈求佛祖保佑。
又有人說:“不知派下山的人,有沒有到官府了。”
隻要通報了官府,就會有人來營救,將那些流民都抓起來。
夫人小姐們心裡還是存著樂觀希望的。
“佛祖聖地也敢放肆,等官府把他們抓了,統統都砍頭!”一位官家小姐義憤填膺地說。
姚青淩看一眼那位小姐,嘴唇動了下想說什麼,終是沒開口。
她心裡想的是:山裡綠樹成蔭,那些流民躲藏在山中,並不能被發現。他們趁著大雨天衝進寺裡搶掠,就算有人下山通知附近縣衙前來救援,但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山和上山都不容易,救援不知何時能到。
也許等官兵到,她們都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隻能祈求武僧延長時間,拖到救援趕來。
姚青淩沒敢說,怕引起恐慌。
這些女眷們養尊處優慣了,一旦害怕到極點,會做出瘋狂舉動,反而不安全。
禦史夫人與青淩想到一起去了,兩人對視一眼,都輕輕搖頭,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忽然,青淩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了一下,青淩側頭,發現是桃葉。
桃葉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到最低:“小姐,姑爺剛下山,不知道路上會不會遇到這些流民,他會來救我們嗎?”
姚青淩剛才已經想過了。
展行卓雖然是文官,但他習武;鳴鹿從小就跟著他,也學過幾招;展行卓身為國公府二公子,身邊還有暗衛。
所以,他活命是沒有問題的。
但要說來救她?
若說心裡沒有期待,那必然是假的。
可是,展行卓這麼大的雨也要下山去,一定是周芷寧出了什麼事。
這一比較,姚青淩對展行卓的期待就幾乎不剩下什麼了。
她捏緊了冰冷的手指,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
桃葉之前很討厭姑爺,可此時,她存了一絲希望。她想,若是此刻姑爺能回來救她們,那小姐還能原諒他的。
……
山路難行,展行卓一行人冒雨往山下跑。台階十分濕滑,走一步滑兩步,展行卓提氣往下縱躍,鳴鹿雖不如他,但跑跳是沒什麼問題的。
隻苦了那個來通傳的下人,他幾乎是滾著下山,命都快摔沒了。
好不容易抓到一棵樹停下,他大哭:“爺,等等我……”
然而前方的展行卓根本聽不到,抑或一心隻記掛周芷寧安危,他一路往下衝。
那下人見沒人停下來,抹了抹鼻涕眼淚,忍著一身劇痛艱難爬起,不顧一身泥濘,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往下走。
沒有火把,沒有燈籠,又是瓢潑大雨,眼睛都睜不開,渾身骨頭散了架似的疼,下人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苦過。
他回頭看一眼山門,愣了下,用力抹眼睛,那永寧寺為何如此亮?
不對啊,下了雨,就算架起火堆也不可能在下大雨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盛大的火光。
難道——
正在他仔細看清楚時,忽然看到幾個人影往下跑,看樣子像是邊打邊跑。
銀光一閃,一道水柱似的液體往天空飄,劃過一道弧線,接著,前麵那人倒下了。
血——
殺人了!
下人眼睛瞪得似要睜裂眼眶,雙腿顫動沒站穩,腳下一滑,又滾了下去。
前方,鳴鹿也發現了山裡似有不對勁。
他追上展行卓:“爺,寺裡好像發生什麼事了,你看上麵。”
展行卓往山門看,看到了衝天的火光。
他皺眉,轉念一想,道:“應該寺裡在燒焰口。”
——寺廟裡有這樣的活動,燃燒物上隻要澆上油,大雨天也不會熄滅。
“彆管了,趕緊下山,芷寧在等著我。”
展行卓休息夠了,一甩眉眼掛著的雨水,繼續趕路。
山下停著馬車,馬夫在車廂裡歇息,聽見聲音忙出來看,手忙腳亂地準備駕車。
鳴鹿一把奪下馬鞭,叫車夫邊兒待著去,他親自駕車,駕得飛快。
到了城門口,厚重的大門即將關閉,鳴鹿胸腔裡的氣全部彙集起來,衝出一聲大吼:“駕——”
趕在城門關閉時進去了。
馬車一路飛奔,半路有人攔下,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展行卓下馬車問情況,雙方交流幾句,展行卓聽著無礙,緊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多謝。”他拱手道謝。
副指揮使擺了擺手,一臉鬱悶:“先彆謝了,出了這種事,我們還要接著忙呢。”
大雨天還要到處跑,隻抓了幾個小賊,如何交差,想想都煩。
副指揮使帶隊加緊抓捕,帶著人走了。
展行卓還是十分擔心周芷寧,催促鳴鹿快走。
很快就到了帽兒巷。
帽兒巷住的多是商戶,整個一條巷子都遭了災,但因施救及時,又有大雨,燒得不是很嚴重。
有些人家此時正在收拾屋子,展行卓往裡走,聽著女人孩子們的哭聲。
傳消息的人說,傍晚時分,有人往院子裡扔火把,行搶劫之事!
展行卓到了門口,心是顫著的,鳴鹿上前一把推開門。
院子裡目之所及,一片亂糟糟的。
男人的心揪緊了。
雖然那副指揮使說沒發生什麼大事,但說的是這一整條巷子,他不知道周芷寧有沒有受傷,但她肯定受到了驚嚇!
展行卓往裡快走幾步:“芷寧!芷寧!”
“爺,這邊!”
展行卓腳步一頓,往後看,門房哆哆嗦嗦從一個水缸後麵站起來。
“爺,您可回來了。”門房抹眼淚。
“周姑娘呢?她怎麼樣了?”
門房忙說道:“爺,您彆急,她在雲來客棧,叫您去那兒找她。”
展行卓點了點頭,叫上鳴鹿又趕往雲來客棧。
雲來客棧今夜燈火通明,住了好幾家來躲災的商戶。周芷寧受了驚嚇,病懨懨地坐躺在床上,兩個丫鬟,織雲和織月在伺候她和安神的湯藥。
聽到敲門聲,裡麵的人都抖了下,就聽門外熟悉的男人聲音傳來:“芷寧,你在裡麵嗎?”
“小姐,是二爺!”丫鬟們都激動。
“快去開門。”周芷寧掙紮起身,跌跌撞撞往門口走。
不等走到門邊,展行卓已經一把推開門,看到裡麵安然無恙的周芷寧,他繃緊的心緒在這一瞬放鬆,而周芷寧一個大步撲到他懷裡,哭著說:“行卓哥哥,我差一點就見不著你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