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那句帶著無儘疲憊與認命的“隨我來”,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這片被星輝遺澤滋養的奇異空間裡蕩開一圈微瀾。
歐衛的小臉瞬間被點亮,如同捧住了整個春天的太陽。他歡呼一聲“好耶!”,也顧不上剛才踢到沉星鐵還在隱隱作痛的小腳丫,邁開小短腿就朝著薄霧籠罩的區域衝去,活脫脫一隻撒歡的小獸。金毛毛“吱”地一聲竄到他前麵,小尾巴興奮地甩成了風車。
“小師叔慢點!等等我!”雪靈兒連忙跟上,小手緊張地攥著衣角。那薄霧氤氳,影影綽綽,透著未知,讓她心裡有點發毛。
赤陽真人撚著赤紅的胡須,眼中精光更盛,也毫不猶豫地大步跟上。星靈古樹已是意外之喜,前方那片被玄青前輩特意提及的區域,又藏著何等驚天動地的造化?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玄青龐大的龍軀緩緩舒展開來,深青色的鱗甲摩擦著柔軟的苔蘚,發出沙沙的輕響。他沒有騰空,隻是邁動四隻覆蓋著堅硬鱗片的龍爪,不緊不慢地跟在蹦蹦跳跳的歐衛身後,像一座沉默移動的山巒,為這場“探險”增添了一份無形的威壓,也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騶吾低吼一聲,甩了甩蓬鬆的大尾巴,邁著優雅而警惕的步伐,走在雪靈兒身側,金瞳掃視著四周,護衛的意味不言而喻。小芒則重新飛回歐衛的衣領,隻露出半個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越來越近的薄霧。
越靠近那片區域,空氣中彌漫的草木清香就越發濃鬱,甚至帶上了一絲清冽的甜意。薄霧並非水汽,更像是濃鬱到液化的靈氣自然逸散形成,絲絲縷縷,纏繞在衣袂發梢,帶來溫潤的涼意。
歐衛第一個衝進了薄霧邊緣。“哇!”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小小的驚歎。薄霧並未完全遮蔽視線,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層柔光的輕紗,將內裡的景象映襯得如夢似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形態奇異的“燈籠”。它們並非懸掛,而是從一種藤蔓粗壯如虯龍、葉片卻形似芭蕉的奇異植物上垂落下來。這些“燈籠”通體呈現出一種嬌嫩的粉紅色,半透明,表麵覆蓋著細密的絨毛,內裡似乎有液體在緩緩流動,散發出溫暖柔和的光芒,將周圍映照得一片溫馨朦朧。正是歐衛之前指著的“粉粉的、像小燈籠”的東西。
“玄玄!燈籠!粉燈籠!”歐衛興奮地指著,小臉上滿是發現新大陸的喜悅。
玄青低沉的聲音在薄霧中響起,帶著一種講解珍稀標本般的平板:“‘暖玉流光藤’,其果名‘綺羅燈’。光可暖身,其液…可作燈油,燃之香氣可安魂定魄。” 他頓了頓,補充道,“無害。”
“無害!”這兩個字對歐衛來說就是最高許可令。他立刻湊到最近的一顆“綺羅燈”下,踮起腳尖,伸出小胖手想去摸摸那毛茸茸、暖融融的“燈籠”。
“小心!”雪靈兒緊張地提醒。
“沒事的靈兒姐姐!玄玄說無害!”歐衛信心滿滿,小手指終於觸碰到那溫軟的表麵。觸感奇特,像是最上等的暖玉,又帶著點毛茸茸的彈性。“暖暖的!軟軟的!”他開心地宣布自己的發現。
赤陽真人則盯著那粗壯的藤蔓和葉片,撚著胡須低語:“暖玉流光藤…傳說其藤堅韌無比,水火不侵,是煉製防禦法衣的絕頂材料啊!還有這葉片,形似芭蕉卻蘊藏水行精氣…” 他看向玄青,眼神火熱,“前輩,此藤…”
“尚幼。”玄青隻吐出兩個字,巨大的龍首微微擺動,幽藍的龍瞳掃過這片藤蔓,意思很明顯——還不夠年份,彆打主意。赤陽真人訕訕地收回目光,繼續眼饞。
“玄玄!那個呢?那個黑黑的,長著大嘴巴的!”歐衛的注意力轉移得飛快,指向暖玉流光藤旁邊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那裡孤零零地生長著一株造型極其詭異的植物。
它隻有半人高,主乾漆黑如墨,扭曲盤結,頂端卻並非枝葉,而是一個足有臉盆大小、形似食人花般的巨大“花苞”!這“花苞”呈紫黑色,邊緣布滿鋸齒狀的利齒,此刻正微微張開著,露出內裡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股若有若無的、帶著奇異甜腥的腐敗氣息從中彌漫出來。正是歐衛所指的“大嘴巴草”。
這玩意兒一看就不是善茬。雪靈兒下意識地抓緊了騶吾的長毛,往後退了一小步。金毛毛也炸著毛,衝著那“大嘴巴”齜牙咧嘴。
“‘噬魂魔芋’。”玄青的聲音陡然低沉了幾分,帶著清晰的警告,“其口涎劇毒,腐骨蝕魂。其內蘊藏幻毒瘴氣,吸入一絲,金丹修士亦會神魂顛倒,自投其口。”
“嘶——”赤陽真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那魔芋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忌憚,甚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噬魂魔芋!這鬼東西不是隻生長在九幽絕地嗎?竟在此處亦有?前輩,此物凶險,不如…” 他比劃了一個斬除的手勢。
“鎮守門戶,亦可。”玄青淡淡道,龍睛瞥了一眼那蠢蠢欲動的魔芋巨口。那原本微微張開的巨口,似乎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竟緩緩合攏了幾分,那股甜腥腐敗的氣息也淡了下去。
歐衛原本還想湊近看看“大嘴巴”裡麵有什麼,聽到“劇毒”、“蝕魂”幾個詞,立刻縮回了小腦袋,躲到玄青巨大的龍爪後麵,隻探出半張小臉,心有餘悸地看著那株安靜下來的魔芋:“壞草草!想吃衛衛!”
“小師叔,我們還是離它遠點吧。”雪靈兒趕緊把歐衛往後拉了拉。
“嗯嗯!”歐衛用力點頭,小手指立刻指向下一個目標,“那…那那個會跳舞的小花呢?” 他指的是不遠處一片濕潤的苔蘚地上,幾株隻有巴掌高、通體散發著柔和藍光的小花。它們細長的莖稈無風自動,頂端幾片薄如蟬翼的藍色花瓣如同舞者的裙裾,正以一種優雅而緩慢的韻律輕輕搖曳、旋轉著。
“‘月下美人旋’。”玄青的語調恢複了一貫的平穩,“其舞姿可引聚月華,其花粉…有駐顏奇效。” 說到最後,他那巨大的龍睛似乎若有若無地掃過雪靈兒和赤陽真人(主要是後者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
“駐顏?”赤陽真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赤紅色的虯髯,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前輩,這…此花…”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對於一個活了漫長歲月、頗為在意形象的老修士來說,“駐顏”二字簡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雪靈兒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優雅旋轉的藍色小花,小女孩天性裡對“美麗”的向往被輕輕觸動。
“玄玄,衛衛要摘給靈兒姐姐戴!”歐衛的思維永遠是跳躍而直接的。他邁開小短腿就想跑過去。
“不可。”玄青的龍尾再次充當了“安全繩”,輕輕攔住了小家夥,“‘月下美人旋’,離土則枯,其效全失。強摘之,花粉亦會化作劇毒塵埃。” 一句話,徹底斷絕了赤陽真人想偷偷薅幾朵的念頭。
“哦…”歐衛失望地癟癟嘴,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指著更深處薄霧中一片閃爍著點點星輝的地帶,“那…那個亮晶晶的地毯呢?”
隨著他的指向,眾人也看清了。那並非地毯,而是一片極其低矮的、緊貼著地麵生長的奇異苔蘚。每一簇苔蘚都由無數細如牛毛、頂端閃爍著銀白色微光的細絲組成,遠遠望去,如同將一片星空裁剪下來,鋪在了地麵之上,隨著他們的靠近,那些星點光芒似乎還微微調整著亮度,如夢似幻。
“‘星輝地衣’。”玄青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柔和,“吸聚星光而長,踏之如履星河,有滋養神魂、凝練神識之效。”
“滋養神魂!凝練神識!”赤陽真人幾乎是呻吟出聲了,這簡直是輔助修煉的無上至寶啊!他感覺自己的道心都在顫抖,看向那片“星空地毯”的眼神熾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雪靈兒也被這極致的美景震撼了,小嘴微張,眼中滿是迷醉。
歐衛可不管什麼滋養神魂,他就覺得好看,像踩星星!他掙脫了龍尾的束縛(玄青這次沒用力),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腳丫,試探性地踩向那片“星輝地衣”。
小腳丫落下,預想中柔軟苔蘚的觸感並未傳來。腳底接觸的瞬間,那無數細小的銀光仿佛活了過來,溫柔地包裹住他的腳掌,一股清涼舒適、直透靈魂深處的感覺瞬間蔓延開來,仿佛疲憊的靈魂被浸泡在溫潤的清泉之中。
“呀!”歐衛驚喜地叫出聲,整個小身體都站了上去,還在上麵蹦了蹦,“好舒服!涼涼的,像踩在水裡,又像…像飛起來!” 他開心地在“星輝地毯”上轉起了圈圈,金毛毛也跳上去,在上麵興奮地打滾,帶起一片流動的星輝。
“靈兒姐姐快來!好好玩!”歐衛朝雪靈兒招手。
雪靈兒看向玄青,見巨大的龍首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這才小心翼翼地也踏了上去。瞬間,那清涼舒適的感覺也包裹了她,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
赤陽真人看得眼熱無比,但礙於前輩在場,隻能強忍著衝上去打坐修煉的衝動,在原地搓著手,像極了看到絕世珍寶卻無法觸碰的守財奴。
玄青巨大的龍軀停在“星輝地衣”的邊緣,並未踏足。幽藍的龍瞳靜靜看著在星輝中嬉戲的孩童和小獸,又掃過那片依舊籠罩在薄霧中的、更幽深的區域——那裡,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空間波動。
“玄玄!”歐衛玩夠了“地毯”,求知欲(或者說折騰欲)永不枯竭的小手指,堅定不移地指向了薄霧最深處那片光影扭曲、隱隱傳來空間漣漪的地方,“那邊!那邊光扭來扭去的!是不是藏著大寶貝?” 小家夥的眼睛亮得像探照燈。
赤陽真人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屏住了。寶貝!能讓玄青前輩如此鄭重其事、甚至開辟空間隱藏的,絕對是驚天動地的寶貝!
玄青巨大的龍首緩緩轉向那片空間扭曲之處。幽藍的豎瞳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疏離,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彆扭?他沉默的時間比介紹“星靈古樹”時還要長。
就在歐衛忍不住要化身“催問小魔頭”時,玄青終於有了動作。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一隻覆蓋著深青色厚重鱗甲的龍爪。那鋒銳的爪尖在虛空中看似隨意地一劃——
“嗤啦!”
一聲輕微的、如同裂帛般的聲響。
前方的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一圈圈清晰可見的漣漪。緊接著,一道邊緣流淌著銀色光暈、僅容一人通過的“門扉”,憑空出現在眾人麵前!門內並非黑暗,而是透出一種溫潤柔和的、如同上好暖玉般的光澤。
一股更加精純、更加古老、甚至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屬於頂級掠食者的淡淡威壓的氣息,從那道門扉中彌漫出來。這股威壓並非刻意釋放,更像是經年累月浸染在空間中,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領地”氣息。
“哇!”歐衛、雪靈兒連同赤陽真人,都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驚歎。憑空開門!這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們對空間術法的理解。
“此乃…本尊居所。”玄青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宣告主權般的意味,但細聽之下,似乎又藏著點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
“玄玄的家?!”歐衛興奮得小臉通紅,第一個反應就是往裡衝,“衛衛要看!”
“小師叔且慢!”赤陽真人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額角都滲出了冷汗。我的老天爺,這可是玄龍前輩的巢穴!誰知道裡麵有沒有什麼禁忌?萬一這小祖宗毛手毛腳碰壞了前輩的珍藏…赤陽真人簡直不敢想那後果。
雪靈兒也緊張地拉住了歐衛的另一隻胳膊。
玄青巨大的龍首微微側開,似乎不想看他們這副緊張的樣子。他龐大的身軀無法通過那道小門,隻見他周身青光一閃,龐大的龍軀瞬間消失。下一刻,那道流淌著銀色光暈的門扉無聲地擴大了些許,剛好能讓赤陽真人帶著兩個小娃娃通過。
“進去吧。”玄青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聽不出情緒。
赤陽真人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踏入聖地,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一手牽著歐衛,一手示意雪靈兒跟上,小心翼翼地邁步跨入了那道空間門扉。
一步踏入,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卻又與外麵那片星輝花園截然不同。
這裡並非天然洞穴,更像是一個被精心開拓、布置過的巨大石室。空間比外麵稍小,但依舊廣闊。穹頂和四壁都是某種深青色的、隱隱泛著金屬光澤的岩石,被打磨得異常平整光滑,倒映著室內柔和的光源。
光源來自於石室頂部鑲嵌著的數十顆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明珠——夜明珠!每一顆都純淨無瑕,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卻又絲毫不刺眼。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麵。
石室的地麵上,並非平整的岩石,而是…堆積如山的各色晶石、寶石、以及一些閃爍著奇異光芒的物件!
靠近門口的區域,散亂地堆放著許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透明或半透明晶石。有的純淨如水,有的內部封存著絲絲縷縷的雲霧,有的則閃爍著七彩的虹光(正是歐衛之前在外麵看到的“亮晶晶的小石頭”)。它們像不值錢的碎石塊一樣隨意散落著。
稍往裡一點,則分門彆類地堆著幾座真正的“小山”!
一座是由純粹的金色晶體堆成,散發著溫暖而尊貴的光芒,如同凝固的陽光;
一座是由深藍色的、仿佛蘊藏著星海的寶石堆成,深邃而神秘;
一座則是由火紅色、內部仿佛有岩漿流淌的晶石堆成,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還有一座,堆滿了圓潤的、散發著乳白色溫潤光澤的珍珠,每一顆都有鴿卵大小,珠光寶氣,晃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小山”雖然堆得隨意,但每一座都散發著磅礴精純的靈氣和各自獨特的屬性波動,顯然都是外界難尋的頂級天材地寶!
而在這些寶光四射的“小山”之間,還夾雜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幾片散發著恐怖銳金之氣的巨大翎羽(不知來自何種凶禽);幾塊形狀古怪、布滿玄奧天然紋路的黝黑礦石;甚至還有一截斷裂的、依舊散發著絲絲空間波動的玉白色骨笛…
整個地麵,幾乎被這些亮晶晶、寶光燦燦的東西鋪滿了,幾乎沒有落腳之地!空氣中彌漫著各種精純靈氣混合的奇異馨香,濃鬱得幾乎化不開。
赤陽真人踏入此地的瞬間,整個人就徹底石化了。
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足以塞進一個拳頭。赤紅的胡須和頭發根根豎起,如同被雷劈過。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衝,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眼前這堆積如山的珍寶,任何一件流落到外界,都足以引起腥風血雨!而在這裡,它們就像…就像頑童丟在地上的石子?不,比那還不如!赤陽真人的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感覺自己幾千年的修道生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什麼叫底蘊?什麼叫豪橫?他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雪靈兒也被這滿室寶光晃得有些頭暈,小手捂住了嘴巴,清澈的眼眸裡滿是震撼。她雖年幼,但也知道這些絕非尋常之物。
“哇——!!!”
歐衛的反應最為直接。小家夥掙脫了赤陽真人的手,發出一聲足以掀翻屋頂(如果這裡真有屋頂的話)的驚天歡呼!他兩隻大眼睛裡仿佛瞬間點燃了無數顆小星星,閃閃發光,亮得驚人!
“亮亮!好多好多亮亮!比毛毛的毛還多!”小家夥語無倫次地叫著,徹底被這“亮晶晶的海洋”淹沒了理智。他像一顆小炮彈似的衝了出去,目標直指離他最近的那堆散落的透明晶石!
“小師叔不可!”赤陽真人的魂都快嚇飛了,驚呼出聲,想要阻攔卻已來不及。
歐衛已經撲到了那堆晶石上,小胖手抓起一塊巴掌大小、內部封存著七彩雲霧的晶石,愛不釋手地舉到眼前:“玄玄!這個!這個叫什麼?像糖糖!” 他覺得這塊晶石像他吃過的一種七彩糖球。
玄青的身影出現在石室最深處。那裡相對空曠,地麵鋪著一層厚厚的、不知名獸皮鞣製的地毯,顏色深暗,觸感極其柔軟。玄青此時已化為人形,依舊是那身簡單的玄青長袍,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這“慘烈”的一幕。聽到歐衛的問話,他身形似乎僵了一下,才緩緩轉過身,俊美無儔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掃過被歐衛抓在手裡的晶石時,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肉痛?
“那是‘虹雲髓晶’,”玄青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低沉了幾分,“內蘊一縷先天雲霞精氣,可助修士感悟雲行霧遁之法,亦可煉製雲遁法器。” 他頓了頓,補充道,“…堅硬無比。” 像是在提醒小家夥彆試圖咬一口。
“哦!虹雲糖糖!”歐衛自動過濾了後半句,隻記住了前半截和“糖糖”的聯想。他喜滋滋地把這塊“糖糖”揣進自己小小的衣襟裡,然後又撲向旁邊一塊通體碧綠、如同最純淨翡翠的晶石,“這個呢?綠綠的!”
“‘碧髓玉心’,木行至寶,蘊含龐大生機,可滋養靈植,亦可煉製續命丹藥。”玄青的聲音平淡無波,但看著小家夥把“碧髓玉心”也往懷裡塞的動作,他負在身後的手指似乎微微蜷縮了一下。
“綠糖糖!”歐衛再次命名成功,小衣襟已經鼓起了一小塊。他又看中了旁邊一塊通體赤紅、仿佛有火焰在內部燃燒的晶石,“紅紅的!燙燙的!”
“‘赤焰精魄’,火行本源結晶,內含一絲地脈真火,可助火靈根修士突破瓶頸,亦可煉製火係法寶。”玄青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火糖糖!”歐衛如獲至寶,毫不客氣地收下。
赤陽真人看著小師叔把一塊塊價值連城、足以讓元嬰老怪打破頭的頂級靈材當成“糖糖”揣進懷裡,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張了張嘴,想提醒小師叔這些寶貝的珍貴,可對上玄青前輩那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洶湧的眼神,他愣是一個字也沒敢說出口。
“玄玄!那個!金色的山!”歐衛終於將目標轉向了那幾座真正的“寶山”。他邁開小短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滿地的“碎石塊”,奔向那座由純粹金色晶體堆成的小山。金毛毛早就撲在那座藍色“星海”寶石山上打滾了。
歐衛撲到金山腳下,小胖手抱起一塊比他腦袋還大的金色晶體,入手沉甸甸,溫潤而尊貴。“這個!金糖糖!最大!”他仰著小臉,興奮地向玄青展示自己的“戰利品”。
“‘太陽精金’,”玄青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量,“至陽至剛之物,煉製純陽法寶的不二神材。你…拿不動。”
“衛衛拿得動!”歐衛不服氣,小臉憋得通紅,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把那塊比他腦袋還大的“金糖糖”抱起來。結果可想而知,他踉蹌了一下,差點被那沉重的晶體帶倒,最終還是“哐當”一聲,把“金糖糖”丟回了原處,砸得其他晶石一陣亂響。
赤陽真人眼皮狂跳,感覺那“哐當”聲像是砸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歐衛也不氣餒,放下大的,立刻又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邊緣還帶著天然棱角的金色碎塊,這次輕鬆抱在懷裡:“這個!小金糖糖!” 他再次宣布所有權。
玄青閉了閉眼,似乎不忍再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隨你。”
雪靈兒看著這“慘烈”的一幕,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努力繃著小臉。她目光掃過四周,忽然被石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石台,上麵沒有堆滿亮晶晶的寶石,反而擺放著幾件相對“樸素”的東西:一個由某種淡紫色藤條編織的、歪歪扭扭的籃子,裡麵放著幾個乾癟的、早已失去光澤的野果核;幾塊顏色各異、形狀圓潤的普通鵝卵石;還有一小截斷裂的、如同枯枝般毫無靈氣的木簪…
這些東西混雜在這滿室寶光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寒酸。但雪靈兒注意到,玄青前輩的目光,似乎曾極其短暫地掃過那個角落,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複雜?
“玄玄!那個!”歐衛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新的發現。他不知何時跑到了石室的另一邊,指著靠近石壁的一小片區域。那裡沒有堆積如山的寶石,地麵被打掃得很乾淨,鋪著厚實的獸皮。獸皮上,散落著幾樣東西。
最顯眼的,是幾片巴掌大小、邊緣鋒銳、通體覆蓋著深青色鱗片的…龍鱗!每一片都散發著淡淡的威壓和冰冷的光澤,如同最完美的藝術品。
龍鱗旁邊,還隨意地放著幾塊拳頭大小、半透明的、內部仿佛有金色流沙緩緩流淌的琥珀色晶體。它們散發出的氣息異常精純溫和,帶著一種奇異的馨香。
“亮片片!還有黃糖糖!”歐衛的眼睛又亮了,邁著小短腿就想衝過去。
“站住!”
這一次,玄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甚至隱隱有一絲…慌亂?
歐衛被他嚇了一跳,小腳丫停在半空,茫然地回頭看著突然變得“凶巴巴”的玄青:“玄玄?”
玄青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歐衛麵前,擋住了他看向那片區域的目光。他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耳根似乎泛起了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暈?他指著歐衛懷裡抱著的那幾塊“虹雲糖糖”、“綠糖糖”、“火糖糖”和“小金糖糖”,聲音低沉而嚴肅:“這些…夠了。”
“不夠不夠!”歐衛抱著滿懷的“糖糖”,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試圖繞過玄青去看那些“亮片片”和“黃糖糖”,“那個亮片片更漂亮!黃糖糖看起來更甜!”
赤陽真人順著歐衛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當看清那幾塊琥珀色晶體時,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驚呼脫口而出——龍涎晶!那是傳說中以真龍涎液混合精純靈氣凝結而成的無上至寶!一滴便可洗筋伐髓,一塊便足以讓凡體蛻變為靈軀!小師叔居然說那是“黃糖糖”?!
“那些…無用之物。”玄青的語氣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生硬,試圖打消小家夥的念頭,“鱗片乃舊蛻,晶體…不過是些無甚用處的頑石。” 他說這話時,負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緊。
“無用的頑石?”歐衛純淨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懷疑,他歪著小腦袋,努力想從玄青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找出破綻,“可是…它們亮亮的,香香的…” 小家夥的直覺告訴他,玄玄在騙人!那些“黃糖糖”肯定比懷裡的“糖糖”更好!
就在一大一小隔著幾步遠“對峙”,一個滿眼好奇不依不饒,一個麵無表情卻耳根微紅,氣氛陷入一種奇異的僵持時——
“嘰嘰!”
一直乖乖待在歐衛衣領裡的小芒,突然發出了急促的鳴叫,小小的身體爆發出明亮的銀輝!它猛地從歐衛領口飛出,如同離弦的銀色小箭,徑直射向石室最深處、玄青之前負手而立的那片鋪著厚厚獸皮的區域!
那裡,除了一張看起來異常舒適、由某種雪白長毛編織的巨大“窩”(顯然是為龍形準備的),以及角落裡那個放著野果核和鵝卵石的破籃子,似乎彆無他物。
小芒的目標,赫然是那巨大白毛窩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它的速度太快,銀光一閃即至。玄青臉色微變,似乎想阻止,卻已來不及。
隻見小芒小小的身體落在那片雪白的長毛上,光翼急速扇動,灑落點點銀輝。在銀輝的照耀下,那看似空無一物的角落,空間竟然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
緊接著,一點極其微弱、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與深邃氣息的星光,緩緩浮現!那星光隻有米粒大小,黯淡得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其中蘊含的滄桑與力量感,卻讓在場所有人(除了懵懂的歐衛)心神劇震!
赤陽真人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睛死死盯著那點微弱星光,嘴唇哆嗦著,連胡子都忘了撚:
“那…那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