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宗議事主殿“淩霄殿”,此刻的氣氛,與其說是論功行賞的莊嚴慶典,不如說是一場大型的“分贓”現場與災後安撫大會。殿內雕梁畫棟,靈霧氤氳,本該肅穆,卻因下方幾位的形象而顯得格外……接地氣。
雲崖子掌教端坐主位,努力維持著掌教威儀,隻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和時不時瞟向殿外(寒冰洞方向)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慮。幾位長老分坐兩側,表情複雜,目光在殿下幾人身上來回掃視,充滿了驚歎、後怕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羨慕。
殿下,主角們一字排開,畫風清奇。
雪靈兒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月白霜華法袍,清冷依舊,隻是俏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安靜地站在歐衛身側,如同守護冰雪蓮花的玉女。她旁邊,騶吾龐大的身軀占據了好大一片地方,金色的毛發被精心梳理過,還散發著淡淡的靈藥清香,試圖掩蓋之前的焦糊味。雖然尾巴尖的焦黑卷曲和幾處禿斑依舊醒目,但熔金獸瞳中的凶悍收斂了許多,帶著一種吃飽喝足後的慵懶,巨大的腦袋時不時蹭一下歐衛的小身子。歐衛則直接坐在騶吾盤起的、毛茸茸的前腿上,懷裡緊緊抱著那枚青碧溫潤、流淌著生命星紋的星源母種——他的“綠綠石頭”。小家夥小臉紅撲撲,大眼睛亮晶晶,正用一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沾著糖霜的玉箸(大概是清風子珍藏的),小心翼翼地戳著星源母種光滑的表麵,發出“叮叮”的脆響,玩得不亦樂乎。每一次玉箸落下,清風子、熊雲蘿以及幾位長老的心跳就跟著漏跳一拍。
草木精靈小小的靈體趴在星源母種光滑的表麵上,如同趴在最舒服的玉床上。後背那個混沌星辰與生命古樹的印記緩緩流轉,散發出青紅交織的柔和光芒,狹長的綠眸愜意地眯著,沾著能量露珠的葉翼偶爾輕輕扇動一下,如同在享受頂級sa。她似乎把星源母種當成了自己的新家兼能量源泉。
清風子祖師終於清洗乾淨,換上了嶄新的八卦道袍,恢複了仙風道骨的外形——如果忽略他那明顯稀疏了不少、甚至能看到幾處可疑斑禿的頭頂,以及下巴上那被修剪得參差不齊、明顯短了一截的銀須的話。睿智的老臉上寫滿了肉痛和不甘,懷裡依舊死死抱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仿佛抱著最後的尊嚴。他時不時幽怨地瞟一眼歐衛懷裡那散發著磅礴生機的星源母種,再看看自己懷裡的“枯枝敗葉”,感覺心都在滴血。
熊雲蘿同樣換上了萬獸穀聖女的華服,明豔照人。隻是她懷裡那個巨大的、由藤蔓和葉片胡亂捆紮的包裹,與華服形成了鮮明對比。她俏臉微紅,努力保持著聖女的儀態,但美目卻時不時警惕地掃過清風子,仿佛怕這老家夥突然撲上來搶她的“垃圾”。
紫霄真人最為醒目。他換了一身乾淨的短打勁裝,但那顆光溜溜的頭皮上,左邊一個包,右邊一個包,如同兩隻對稱的小犄角,在殿內明珠光輝下閃閃發亮。虯髯梳理過,但依舊帶著風塵仆仆的粗獷。他抱著雙臂,甕聲甕氣地站在一旁,銅鈴大眼百無聊賴地打量著殿頂的雕花,對即將到來的“論功”似乎興趣缺缺,隻想快點領了東西回去揉他的包。
“咳!”雲崖子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顯得莊重,“此番秘境之行,凶險萬分,然賴玄青前輩神威護佑,幼尊洪福齊天,諸位戮力同心,終得化險為夷,滿載而歸!實乃我逍遙宗之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論功行賞,自當公允。”
他首先看向紫霄真人,臉上堆起和煦的笑容:“紫霄師弟,護持幼尊,力戰凶頑,勞苦功高!賜九轉玉髓丹三瓶,上品靈石萬顆!” 他一揮手,旁邊一位長老立刻捧上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三個流光溢彩的玉瓶和一個鼓鼓囊囊的靈石袋。
紫霄真人甕聲應了一句:“謝掌教師兄。” 上前接過托盤,看也不看,隨手就把那三瓶價值連城、足以讓元嬰修士打破頭的九轉玉髓丹塞進了懷裡,然後掂了掂靈石袋,似乎對重量還算滿意,也揣了起來。動作乾脆利落,如同收了兩塊乾糧。對他而言,這丹藥遠不如揉揉頭上的包實在。
雲崖子眼角微抽,又看向雪靈兒,語氣更加溫和:“雪靈兒仙子,一路護佑幼尊周全,儘心竭力,霜華宗與我逍遙宗情誼更勝往昔!賜冰魄凝華露十滴!此露乃萬年寒髓精髓所凝,於冰係修行大有裨益!此外,本座已備厚禮,不日將親赴霜華宗,向貴宗掌教致謝!” 又一個托盤奉上,上麵是十個寒氣四溢、如同冰晶雕琢的小玉瓶。
雪靈兒落落大方地行禮,清冷的眸子微亮:“謝過雲崖掌教,謝過逍遙宗厚誼。” 她小心地收起那十滴凝華露,姿態優雅。對她而言,護佑歐衛是職責,但能得此厚賜,亦是意外之喜。
“至於幼尊…”雲崖子看向坐在騶吾腿上、正玩石頭玩得開心的歐衛,臉上的笑容變得無比“慈祥”,聲音也放得不能再柔,“幼尊此行…呃…福緣深厚,得此…綠綠石頭,實乃天意!此物既是幼尊心愛之物,自當由幼尊保管把玩。” 他特意強調了“把玩”二字,內心祈禱幼尊隻把它當玩具就好。“此外,攬翠軒內,增設‘百珍閣’一座,搜羅天下奇巧珍玩、靈果蜜餞,專供幼尊賞玩取樂!”
“哇!百珍閣!有好玩的!還有甜甜的!”歐衛一聽有好玩好吃的,立刻抬起頭,大眼睛亮得驚人,開心地拍著小手,懷裡的星源母種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嚇得眾人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嗬嗬,幼尊喜歡就好。”雲崖子乾笑兩聲,趕緊把目光移開,生怕再看下去心臟受不了。他轉向了今日“論功”的重頭戲——那兩個抱著“垃圾”當寶貝的功臣。
“清風子師兄!”雲崖子聲音嚴肅了幾分,“師兄於秘境之中,智勇雙全,為宗門探路尋寶,勞苦功高!所獲…珍稀靈材,價值無量!” 他目光落在清風子懷裡那個包裹上,“經丹房與藏寶閣長老初步鑒定,此批靈材雖因秘境崩塌有所折損,然藥性精華猶存,尤其那截‘地火靈蕨’主根與‘朱玉玲瓏果’果核,更是煉製高階丹藥的稀世主材!按宗門規矩,師兄可取其中三成,餘者充入公庫,為宗門底蘊!”
“三成?!”清風子祖師睿智的老臉瞬間垮了下來,抱著包裹的手更緊了,如同護崽的老母雞,“掌教師弟!這…這也太少了!老夫可是拚了老命才從那凶險之地帶出來的!那碧玉蛇藤的毒刺離老夫的喉嚨就差一寸!一寸啊!還有那醉仙迷魂瘴花…老夫差點就交代在那兒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五成!至少五成!老夫隻要那截主根和果核,再加兩片地火靈蕨的赤玉葉!” 他開始聲情並茂地訴苦,試圖博取同情,討價還價。
“師兄此言差矣!”旁邊一位掌管丹房的長老忍不住開口,指著包裹,“此‘地火靈蕨’主根雖好,但火毒沉積過深,需以寒玉髓反複淬煉方能入藥,耗費甚巨!那朱玉玲瓏果核更是生機近乎斷絕,能否成功培育發芽尚是未知之數!三成已是掌教念及師兄辛勞,格外開恩了!” 他顯然對清風子“獅子大開口”不滿。
“放屁!老夫親自挖的還能看走眼?!”清風子梗著脖子,睿智全無,隻剩市井老頭的斤斤計較,“那火毒是精華!是精華懂不懂?淬煉之後藥效倍增!那果核蘊含一絲先天造化氣,老夫以百花蜜露溫養,必能發芽!五成!少一片葉子老夫都不乾!” 他抱著包裹,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雲崖子看著這師兄弟倆就要在淩霄殿上演全武行,頭痛地揉了揉眉心。
“雲崖掌教!”熊雲蘿適時開口,聲音清脆,帶著萬獸穀聖女的矜持與不容置疑,“晚輩此行為尋回星源母種,幸得前輩與幼尊洪福,母種無恙,晚輩感激不儘。然此行所獲靈材,雖為殘枝敗葉,卻蘊含上古異種血脈之力與混沌星源殘留氣息,於我萬獸穀馴養靈獸、培育異種有不可替代之效!尤其是這截‘碧玉蛇藤’主藤與‘蝕骨荊棘’斷根,乃重中之重!晚輩懇請掌教,允我將此批靈材儘數帶回萬獸穀!我穀願以三條中型靈脈百年開采權,外加十頭成年金翎雕作為交換!” 她報出的價碼,讓幾位長老都倒吸一口冷氣!三條中型靈脈百年開采權!十頭戰力堪比結丹的金翎雕!這手筆不可謂不大!
“三條靈脈?十頭金翎雕?!”清風子祖師眼睛都直了,看著熊雲蘿懷裡那個巨大的包裹,又看看自己懷裡那點“寶貝”,突然覺得自己的討價還價格局太小了!他猛地轉向雲崖子,睿智瞬間回歸,語速飛快:“掌教師弟!萬萬不可!此等蘊含上古血脈的異種靈材,對我宗丹道研究、培育靈植、甚至煉器製符都有難以估量的價值!豈能用靈脈和扁毛畜生衡量?此乃宗門底蘊!必須留在宗內!老夫建議,由丹房、靈植園、藏寶閣共同研究開發,所得收益…呃…分老夫兩成就行!” 他立刻轉變立場,試圖將熊雲蘿的“垃圾”也劃拉進宗門公庫,順便給自己謀點福利。
“清風子前輩!”熊雲蘿俏臉一沉,美目含煞,“此乃我此行個人所獲!且對我萬獸穀意義重大!豈能等同於宗門公產?前輩莫要強詞奪理!” 小聖女的強勢展露無遺。
眼看一場“垃圾歸屬權”的爭奪戰就要在莊嚴的淩霄殿爆發,兩位“功臣”為了幾根枯藤爛葉爭得麵紅耳赤,雲崖子和幾位長老一個頭兩個大。
“吵死了!”紫霄真人不耐煩地甕聲打斷,他指著自己光頭上對稱的兩個包,“為了點破樹枝爛葉子,吵得俺老紫頭更疼了!掌教師兄!趕緊分完拉倒!俺還要回去揉包呢!” 他實在不理解這些人對“垃圾”的執著。
“紫霄伯伯說得對!”歐衛也被爭吵聲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戳石頭的玉箸,小眉頭皺起,抱著星源母種,奶聲奶氣地幫腔,“白胡子爺爺和雲蘿姐姐不要吵!樹枝葉子有什麼好搶的?衛衛的綠綠石頭才好玩!” 說著,他還炫耀似的把星源母種舉了舉,那磅礴的生命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讓清風子和熊雲蘿懷裡的包裹黯然失色。
清風子熊雲蘿:“……”(感覺受到了億萬點暴擊傷害。)
“咳…咳咳…”雲崖子再次乾咳,強行壓下笑意和無奈,“二位不必爭執!本座已有決斷!”
他看向熊雲蘿,語氣鄭重:“雲蘿仙子,此批靈材既是你個人於秘境所得,且對貴穀至關重要,本座自然尊重。仙子可將其帶回萬獸穀。” 在熊雲蘿麵露喜色時,他話鋒一轉,“不過,仙子也言明,此行首要目的是尋回星源母種。如今母種雖在幼尊手中,然幼尊乃我宗小師叔,身份尊貴,此物亦算是在我逍遙宗內。仙子完成穀中使命,居功至偉!為表謝意,也為了兩宗情誼,仙子帶回的靈材,我宗分文不取!同時,本座額外奉上‘九葉青芝’三株,‘千年玉髓’百斤,權作仙子此行辛勞的額外酬謝與萬獸穀的友誼見證!” 他一揮手,又有執事弟子捧上兩個靈氣盎然的玉盒。
這一手,既全了萬獸穀的麵子,又展現了逍遙宗的大氣,還堵住了清風子的嘴(額外給了補償)。熊雲蘿美目一亮,心中暗讚雲崖子處事老道,立刻盈盈一禮:“雲蘿謝過雲崖掌教!逍遙宗情誼,萬獸穀銘記於心!”
清風子雖然眼饞那些“異種靈材”,但聽到有額外的“九葉青芝”和“千年玉髓”,還是頂級貨色,睿智的老臉頓時由陰轉晴,嘿嘿笑道:“掌教師弟英明!老夫也覺得雲蘿小友帶回靈材理所應當!那九葉青芝…嘿嘿,分老夫一株研究新蜜露配方如何?”
雲崖子懶得理他,直接看向清風子:“清風子師兄,你所獲靈材,按宗門規矩,可取三成。念及師兄勞苦功高,本座特批,允你取四成!餘者充入公庫!” 他直接拍板,不給清風子再討價還價的機會。
清風子張了張嘴,看著雲崖子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那即將到手的“九葉青芝”,最終睿智地選擇了見好就收,抱著包裹喜滋滋地點頭:“四成…四成也行!謝掌教師弟!” 已經開始盤算用哪幾樣寶貝泡酒了。
“好了,論功完畢!”雲崖子鬆了口氣,感覺處理宗門大事都沒這麼累,“諸位辛苦,且先下去歇息…” 他隻想趕緊結束這場鬨劇。
“報——!!!”
一聲急促尖銳的通報聲,如同利刃般撕裂了殿內剛剛緩和的氣氛!
一名負責巡山的元嬰初期長老,臉色煞白如紙,如同被洪荒巨獸追趕般,踉踉蹌蹌地衝進淩霄殿!他氣息紊亂,衣袍上帶著明顯的劍氣劃痕和灼燒痕跡,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驚恐和顫抖:
“掌教!諸位長老!大事不好!天…天劍閣閣主厲千鋒!親率天劍閣‘七殺劍衛’!已…已強闖山門!破開三道護山禁製!直逼淩霄峰而來!他…他揚言…若不立刻交出他徒兒淩風,並…並將那謀害他徒兒的‘凶魔’歐衛交由他處置…便…便要血洗我逍遙宗!雞犬不留!!!”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淩霄殿內炸響!
“什麼?!”
“厲千鋒?!他竟敢如此?!”
“血洗逍遙宗?!好大的口氣!”
“七殺劍衛都出動了?!這是要開戰嗎?!”
幾位長老瞬間炸鍋,又驚又怒!雲崖子更是猛地站起,臉色鐵青,掌教威儀瞬間被怒火點燃!一股淩厲的氣勢勃然而發!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雲崖子怒發衝冠,聲音如同寒冰炸裂,“淩風那逆賊覬覦幼尊,自取其辱!厲千鋒不思管教之過,竟敢倒打一耙,汙蔑幼尊為凶魔?!還要血洗我宗?!真當我逍遙宗是泥捏的不成?!”
“吼!”騶吾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和那衝天的敵意,猛地站起身,熔金獸瞳爆發出駭人的凶光,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龐大的氣勢瞬間彌漫開來!
雪靈兒俏臉含霜,冰魄劍瞬間出現在手中,劍身嗡鳴,寒氣四溢!清冷的眸子中殺機凜然!敢動衛衛?先問過她手中的劍!
草木精靈小小的靈體瞬間從星源母種上飛起,懸浮在歐衛頭頂,後背的混沌星印驟然亮起,青紅光芒劇烈流轉,散發出冰冷而狂暴的守護意誌!無數青紅交錯的能量根須虛影在靈體周圍若隱若現,狹長的綠眸死死鎖定殿門方向!
紫霄真人虯髯怒張,雙拳緊握,骨節爆響,甕聲怒吼:“厲千鋒那老匹夫!俺老紫早就想撕了他的嘴!敢來撒野?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光頭上對稱的兩個包似乎都因憤怒而變得更紅了。
熊雲蘿也俏臉凝重,將懷裡的巨大包裹往地上一放,星源鋤握在手中,綠芒吞吐,做好了戰鬥準備。萬獸穀與逍遙宗如今是盟友,豈容天劍閣放肆?
清風子祖師睿智的老臉也沉了下來,抱著他那“四成”寶貝包裹的手更緊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厲老匹夫!敢動老夫的…呃…敢動幼尊和宗門?老夫跟他拚了!” 差點說漏嘴。
整個淩霄殿,瞬間被肅殺、憤怒和緊張的氣氛籠罩!大戰一觸即發!
唯有事件的中心——
歐衛被這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和恐怖威壓(來自殿外)嚇到了。他小臉上的笑容消失,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驚恐的淚水,小身子下意識地往騶吾厚實的毛發裡縮了縮,小手緊緊抱住了懷裡那枚溫潤的星源母種,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嗚…玄玄伯伯…”他帶著濃重的哭腔,本能地朝著那個一直靜立殿中、仿佛與這喧囂世界格格不入的墨袍身影望去,小臉上滿是害怕和無助,“外麵…外麵又有壞蛋…好凶好凶的壞蛋…要打衛衛…玄玄伯伯…”
玄青墨袍沉靜,立於殿中,自始至終都未曾因殿內的爭吵或殿外的驚變而有絲毫波瀾。他那雙深邃的龍眸,平靜地掠過憤怒的雲崖子、炸毛的騶吾、持劍的雪靈兒、蓄勢的草木精靈、暴怒的紫霄、緊張的熊雲蘿、護寶的清風子……最後,落在了那個縮在騶吾毛發裡、抱著星源母種、小臉上掛滿淚珠、如同受驚小獸般望著他的小小身影。
在那衝天的劍意威壓和厲千鋒充滿殺機的咆哮即將衝破最後一道殿門禁製的刹那——
玄青動了。
他隻是極其隨意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長,覆蓋著細密的暗金龍鱗,對著殿門的方向,對著那席卷而來的恐怖劍意風暴,極其隨意地——
屈指一彈。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肩頭落花。
嗡——!!!
一道無形的漣漪,如同投入怒海狂濤的定海神針,瞬間擴散開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能量湮滅的光華。
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的“靜”之意誌,隨著那漣漪的擴散,瞬間充斥了整個淩霄殿,並毫無阻礙地穿透殿門,彌漫向殿外那殺氣衝霄的空間!
噗!
如同燒紅的烙鐵被投入冰水。
殿外,那撕裂長空、足以讓元嬰修士神魂顫栗的恐怖劍意風暴,在接觸到無形漣漪的刹那,如同被凍結的怒龍,瞬間凝固、平息!厲千鋒那充滿殺伐之氣的咆哮戛然而止!連帶著他身後七名結陣而來、殺氣騰騰的七殺劍衛,以及他們那衝霄的劍氣,都在瞬間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殿內,雲崖子等人凝聚的氣勢、雪靈兒激蕩的劍氣、騶吾低伏的咆哮、草木精靈爆發的光芒、紫霄緊握的拳頭……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靜”之意誌降臨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安撫,不由自主地平息、收斂。
狂暴與肅殺的氣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整個淩霄殿內外,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絕對寂靜。
唯有玄青墨色的袍角,在無形的氣流中,極其細微地…拂動。
歐衛小臉上的驚恐和淚水還未褪去,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大殿,又看看玄青那剛剛屈指彈過的手,小嘴一癟,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劫後餘生的委屈:“玄玄伯伯…壞蛋…壞蛋又被你彈跑啦?”
玄青並未回應歐衛帶著哭腔的“戰報”。他那雙深邃的龍眸,平靜地穿透緊閉的殿門,仿佛看到了殿外廣場上,那如同琥珀中蟲豸般被強行定格的厲千鋒等人。
幾不可察地,玄青那覆蓋著暗金龍鱗的右手食指指尖,極其隨意地在身側的虛空中,極其輕微地一劃。
一道細微得無法察覺、卻仿佛蘊含著空間切割之理的意念紋路,如同蜻蜓點水般在虛空中一閃而逝。
嗡!
這道意念紋路出現的刹那,殿外廣場上,厲千鋒等人凝固的空間如同被投入了一塊無形的磁石!
嘩啦——!
空間如同被折疊的幕布,瞬間發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錯位!
厲千鋒和他身後七名殺氣騰騰的七殺劍衛,連同他們爆發出的恐怖劍意,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硬生生從逍遙宗淩霄峰前的廣場上“摳”了出來!
下一秒!
逍遙宗山門之外,距離白玉牌坊百丈之遙的一片荒蕪石林上空。
空間如同水波般劇烈蕩漾!
噗通!噗通!噗通!
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哎喲!”
“閣主!”
“怎麼回事?!”
厲千鋒和他那七名精銳無比的七殺劍衛,如同下餃子般,毫無形象地從半空中跌落下來,狠狠地砸在堅硬的亂石堆裡!一個個灰頭土臉,頭暈目眩,狼狽不堪!他們身上凝聚的恐怖劍意早已潰散,七殺劍陣更是七零八落,哪還有半分之前氣勢洶洶、要血洗逍遙宗的威風?
厲千鋒第一個掙紮著爬起來,這位天劍閣閣主,元嬰後期大修士,此刻也是發髻散亂,華貴的劍袍沾滿塵土,臉上更是糊了一層石粉,顯得滑稽又狼狽。他驚怒交加地環顧四周,看著遠處那熟悉的逍遙宗山門牌坊,再看看身邊東倒西歪、呻吟不斷的劍衛,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無邊的屈辱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雲崖子——!!!”厲千鋒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淒厲咆哮,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調,“安敢如此辱我?!安敢如此辱我天劍閣?!此仇不報,我厲千鋒誓不為人!!!”
他糊滿石粉的臉上,肌肉瘋狂抽搐,眼中燃燒著怨毒和瘋狂的火焰!堂堂天劍閣閣主,被人如同丟垃圾一樣從自家山門前扔了出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比殺了他還難受!
“閣主息怒!”
“此地詭異!定是逍遙宗那隱藏的老怪物出手了!”
七殺劍衛也掙紮著爬起,忍著傷痛,驚魂未定地勸道。剛才那毫無反抗之力的空間挪移,讓他們心膽俱寒。
“老怪物…老怪物…”厲千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逍遙宗山門,“好!好得很!雲崖子!還有那藏頭露尾的老東西!你們給我等著!待本座回閣,請出‘天劍令’,召集諸宗!定要你逍遙宗…血債血償!!!”
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嘶吼出來,聲音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他知道,今日之辱,唯有血洗逍遙宗方能洗刷!
“走!”厲千鋒強壓下立刻衝回去拚命的衝動(理智告訴他回去也是送菜),怨毒地最後看了一眼那雲霧繚繞的逍遙山脈,帶著滿身塵土和屈辱,如同鬥敗的公雞,領著同樣狼狽不堪的七殺劍衛,化作七道歪歪斜斜的劍光,朝著天劍閣的方向倉皇遁去。背影充滿了不甘與滔天的恨意。
淩霄殿內。
玄青緩緩收回手指。
殿外那被強行挪移走的恐怖劍意和厲千鋒的怨毒咆哮,仿佛從未出現過。殿內那令人窒息的“靜”之意誌也悄然散去。
雲崖子等人如夢初醒,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與後怕。剛才那一瞬間,他們感覺自己如同怒海中的扁舟,生死隻在玄青前輩一念之間!而前輩輕描淡寫的一彈指一揮間,便將那足以引發宗門大戰的危機消弭於無形,甚至…還順手把厲千鋒羞辱到了極致?
“這…這就…完了?”紫霄真人摸著光頭上依舊發紅的包,甕聲甕氣,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荒謬感。他拳頭都捏好了,準備拚命,結果…敵人被當垃圾丟出去了?
“厲千鋒…怕是氣瘋了吧?”清風子祖師抱著他的寶貝包裹,睿智的老臉上肌肉抽搐,想象著厲千鋒此刻的表情,竟莫名地…有點想笑?當然,更多的是後怕,得罪死了天劍閣,後續麻煩大了。
熊雲蘿也鬆了口氣,收起星源鋤,美目中異彩連連,對玄青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
雪靈兒默默收劍,清冷的眸子看向玄青,帶著深深的敬畏。
“玄玄伯伯好厲害!”歐衛小臉上的淚痕還沒乾,但恐懼已經消失,大眼睛裡滿是崇拜的小星星,他抱著星源母種,開心地扭了扭小身子,“壞蛋被彈飛啦!像…像衛衛丟果核一樣!飛得好遠好遠!”
他稚嫩的童言,在這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雲崖子看著歐衛那純真崇拜的笑容,又想想厲千鋒那怨毒遁走的背影,再想想天劍閣可能的報複…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慶幸、荒誕、以及深深無力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他長長地、長長地歎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掌教生涯,前途一片灰暗。這功…論得可真是“驚喜”連連啊!
“罷了…”雲崖子無力地揮揮手,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今日…就到這裡吧。幼尊受驚了,快帶幼尊回攬翠軒歇息。清風子師兄,紫霄師弟,雲蘿仙子,你們也各自回去,好生休養。至於…後續之事,容後再議。”
他現在隻想靜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