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直言不諱,從不結黨營私;能位列世家,全靠這些年實打實做的功績,深得帝後信賴。
傅司空年老,傅家遲早要交到傅恒修手中。有心人都瞧得出來,若無蕭侯四處奔走,怕是傅家的世家之位多半是保不住。
相府後院的庭院裡。
程相與蕭玄璟相對而坐,正下著棋。
“賢侄這一手棋藝,當真屬京都翹楚。”程相感慨,卻是打心底的讚歎。
蕭玄璟垂著眸子,聲音清淡,“程相過譽了。小妹的一手好棋,才算得上精妙絕倫,她的每一步棋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早已籌謀推演了數次。”
“若有機會,程相該和小妹一同探討一番才是。”
程相笑容僵硬,他落下一子,並不打算接話。
誰都知道蕭侯的如意算盤。他為了自家夫人的世家之位,四處拉攏。如今蕭迎回來了,更是如虎添翼。
欠了蕭家人情,可不就被人家拿捏了嗎。
“程伯父。”蕭玄璟改了稱呼,他抬起頭,漠然的眼神竟帶著若有若無的壓迫。
“傅家德不配位,更是幾次三番欺辱我們兄妹三人。伯父難道真的以為我們真是那趨炎附勢,不明辨是非的小人嗎?”
程相一愣,緩緩抬眸。
眼前少年的身影沐在陽光之下,更顯英姿勃發,修長的身影挺立如鬆,沉穩雍容,竟莫名給他一絲壓力。
仿佛麵前的並非隻是個少年,更像是久居上位的貴人。
兩人目光相對,卻無絲毫笑意。
“賢侄這是……”程相隱隱猜到,仍是試探。
蕭玄璟從容一笑,為程相添了杯茶,“父親想來,是想讓程伯父將票投給他們的。可自古以來,夫婦一體,許多事情早已分說不清。”
“這些年來蕭侯雖無顯著功績,卻也是恪儘職守,為百姓做了些事的。”
程相印證了心中之想,卻還是驚歎於少年心思的縝密。
是啊!蕭家傅家已然聯姻,那便是一家人。
蕭侯就算挾恩以報,想征求他手中的票權,可他卻從未明說是將票給傅家還是蕭家。既然不說,那他將票給蕭家,既還了人情還讓蕭侯說不出什麼。
傅家縱有先祖的豐功偉績,可如今出了個不肖子孫,再占據八大世家之首的位子決然不像話,跌出世家之位亦是眾人心之所向。
況且,既無功績又臭名昭著,若是將票權給了必然會讓帝後誤認為是結黨營私,於自己也不利。
當今帝後聖明,否則也不會有五年一次的世家評選。每過五年,都有功績不足的世家被踢出世家之位,自然也有人卯足了勁成為新晉的世家。
程相再度望著蕭玄璟,這次的語氣,卻多了幾分語重心長,“若想讓蕭家位列世家之位,還需其他人點頭。”
“除了我之外,還需要四票。傅家和追隨傅家的兩人必定不會將票投給你們。八大世家加上皇族,至少有五票才能讓蕭家位列世家。”
“玄璟,你們可做好打算了?”
蕭玄璟微微揚眉,唇角彎起,“還有半年。來得及。”
他很是平靜,看上去自是勝券在握。
程相倒是爽朗一笑,“也是,老夫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忘了你和你小妹的本事了。”
“還有一事,或許能幫上你們。”
程相正襟危坐,臉色沉肅,“怕是你已經知道了,帝後在籌備二皇子選妃一事。此次選妃,不僅是挑選德才兼備的女子,還有一項,你的妹妹或許能脫穎而出。”
“皇後娘娘為政事憂心,近日多有失眠,就連禦醫也無可奈何。若是你妹妹能醫治好,就算選不上皇妃,或許也可求得皇族手中的一票。”
蕭玄璟低頭不語。
不知為何,一想到蕭迎要嫁與旁人,他心底就沒由來的難受。
良久,他才抬起頭,笑容牽強,“多謝伯父告知。”
……
探春宴將近,各家的貴女們都在準備。
程娉婷雖無意皇妃之位,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被嘲笑了這麼多年,能恢複美貌自然萬分期待。
她臉上的傷痕,已經淡的近乎看不出來了。隻需最後一日,便能徹底祛除。
蕭迎也是一早便出了門。她還帶來了,蕭玄奕曾經親手雕刻的一枚珠花。
那是他還未曾癡傻時給未婚妻準備的禮物。
蕭玄璟這幾日的治療也頗有成效,雖然仍是有些癡,可神誌卻漸漸恢複,能憶起往日曾經的片段。他念念不忘這支木槿花朱釵,希望蕭迎能以她自己的名義贈與程娉婷。
與此同時,蕭府。
傅恒修的傷也好了大半,可那張俏臉上,狗咬的牙印子始終顯赫。
“姑母,那個人定然是蕭迎那個賤婢找來的!”他憤憤不平的指著自己的臉,“這個印子,父親為我找了無數大夫都治不好!連宮中禦醫都說難治!”
“除了那個賤婢誰有這樣的本事!”
傅恒修越說越氣,眼底的戾氣近乎將麵容扭曲,“姑母,你不覺得她很邪門嗎?”
“會化妝的妝娘比比皆是,為何隻有她出了名?她還曾大放厥詞,說能治好程娉婷臉上的疤痕!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那個醜婆娘臉被石頭劃成那樣,如何能治好?”
傅氏聽著,沒好氣昵他一眼,“你呀!也收斂些吧!”
“當初你母親走得早,繼室待你又不好,才將你教養成如今這副模樣。”
傅氏放下茶盞,眼底滿是惋惜和疼愛,“若是我不聽大哥的,早將你養著,雖說不得知書達理,可必然不會讓你被養成這般模樣。”
“姑母。”傅恒修笑了笑,走上前去搖了搖傅氏的手臂,“我就知道,姑母最好了。”
“姑母一定要為我出氣啊!那蕭迎邪門的很,當初不都說人死了嗎?現在好端端活著,竟然還能治好尚書夫人的夢魘?這未免太神道了吧?”
“咱們家,不會招惹了什麼東西吧?”
他自己說著,打了個寒顫。
傅氏也警惕的眯了眯眼。
蕭迎太招搖了,不夠聽話。整日往外頭跑,讓她繪妝也推三阻四,不把她放在眼中倒也罷了,現在都快爬到侯爺頭上了!
這樣的孩子,得調教。
傅恒修觀察著傅氏的臉色,知道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他勾了勾唇,“姑母,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咱們給她扣個罪名,把她留在家中好生教教規矩!”
“捏住她一個短處,讓她不得不受咱們擺布。再讓她把這些妝藝香道寫下來。待那日,咱們再用惡鬼借屍還魂的罪名殺了她們兄妹!”
傅氏眼眸微動。
她垂著眸子,似是有所考量。
“姑母!”傅恒修忙添油加醋,“您再不決定,等她幫姑父拉攏了無數權貴,她那阿兄繼承侯府之時,一切就晚了!”
“您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侯府落在他們兄妹手中嗎!姑母,此時不狠心,等他們繼承侯府,第一個殺的就是您啊!”
傅氏閉了閉眼。良久,她開口,“什麼法子?”
傅恒修邪佞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