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安神色有過一瞬異樣。
他即刻遮掩,笑的溫文爾雅,“淑兒她前幾日生病了,還在修養。”
“病了?”蕭迎麵露擔憂,“病情可還嚴重?可曾請過府醫?大夫是如何說的?”
“不妨事。”宋錦安絲毫不露破綻,“一點小病,養幾日就好了。”
“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
蕭迎蹙著眉,忽而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不如姐夫將我安排在二姐的院子暫住,如此我這個做妹妹的也方便照顧她。”
“不可。”宋錦安矢口否決。
蕭迎盯著他,絲毫不肯放過他眼中的神色。
宋錦安一笑,“淑兒需得安心靜養,你若是去了沾染病氣不說,若耽誤淑兒養病就更不好了。”
蕭迎眼眸沉了沉。
她點了點頭,微笑道,“姐夫說的是,一切都聽姐夫安排。”
如此遮掩,二姐定然出事了。
目光與宋錦安交彙的瞬間,蕭迎清晰的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虛。
她偏過頭去,透過微風卷起的車簾看向窗外。人群絡繹不絕,這裡亦如七年前,似乎永遠都是這麼熱鬨繁華。
車簾垂下,蕭迎收回目光,細細摸索著手中那枚黃金令牌。
她未曾看到,路邊蓬頭垢麵坐在一群乞兒中央的少女,驟然抬起了頭。
淩亂的發絲遮掩雙目,卻掩藏不住她眼中的銳光。似是猛獸鎖定了獵物般,久久盯著蕭迎離去的方向。
……
寧遠伯府客房,蕭迎看向麵前近乎將對方逼入死局的黑白雙子,眼中氤氳著濃墨一般的愁緒。
荷葉輕聲叩門,蕭迎即刻抬頭,“如何?”
“什麼都打聽不到。”荷葉搖頭,“一個個嘴嚴的跟縫上了一樣,什麼都不肯說。”
“不如,我把人套上麻袋揍一頓?”荷葉靈機一動。
蕭迎瞥她一眼,“看似隻有大門外的幾個侍衛,實則盯著咱們的人,可能不下十人。”
“十人?這麼多!”荷葉震驚。
蕭迎示意她坐下喝茶,耐心解釋,“方才來時,門外幾個打掃的侍女頻頻看向咱們。而且掃了這麼久,院子裡一片落葉都沒少,一看便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真是可惡!”荷葉攥緊了拳,滿臉憤恨。
“早些年有傳聞,說寧遠伯曾有過一位亡妻。可出喪事宜都辦的極為低調,鮮少人知此事。有人說,曾見這位亡故的夫人身上都是傷痕,似是被人活活打死!”
言至此處,荷葉滿是惋惜心疼,“雖不知二娘子為人如何,可若真是被人誆騙著嫁給了這寧遠伯受了他的委屈……”
她歎息一聲,“娘子,要救嗎?”
畢竟是仇人的侄女。
“救。”蕭迎回答的無比果斷,亦如昔日回答蕭玄璟一般,毫無半分猶豫。
荷葉知道,蕭迎和蕭玄璟都是明事理之人。他們意在蕭侯,斷然不會牽連無辜之人。
若是蕭侯的子女也如親父般狠毒,那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自是最好。可若真是被裹挾進來的無辜之人,那能救她,蕭迎也隻會感到慶幸。
“能讓世上多一個掌握自己人生的女子,多好啊。”蕭迎朝著荷葉一笑。
荷葉亦是回應她,“娘子心善。希望蕭二娘子不要讓您失望。”
“陪我下一盤吧,到晚上咱們再動手。”蕭迎拿起黑子,落在棋盤一角。
荷葉小臉緊緊皺在一起,舉著白子萬分猶豫,“娘子,我這下哪兒都是死路啊。”
“死路,有時也可能是活路。”
蕭迎看向最角落處的位置,指點荷葉,“不妨下哪兒試試。”
荷葉瞬間綻開笑顏,“真的走活了!”
“看似不起眼的位置,掩人耳目,實則卻是所有人的活路!”
她笑著,“娘子,我贏了,我贏了!再來一盤!”
蕭迎亦是陪著她,隻是眉間仍是懸著憂愁之色。
窗外日落,模糊的光影打在院子裡,將幾片綠葉都染上了一層金色。
院子外也漸漸沉了下去。可灑掃的侍女卻仍在院子裡徘徊,未曾離去。
蕭迎挽袖踱步而出,侍女連忙上前,“娘子,您要去哪兒?奴婢為您引路吧?”
“不必,多謝。”蕭迎溫聲,說罷繼續向外走去。
“娘子!”侍女連忙阻攔,“您對府中並不相熟,不如您告訴奴婢您要去何處,奴婢帶您去?”
蕭迎淡淡一笑,唇瓣一張一合。
“荷葉。”
屋頂上,瞬間淋下一片金色粉末。紛紛揚揚,再落日中顯得越發金碧輝煌。
荷葉倒懸在房梁上,將香囊裡的金粉儘數灑向幾個侍女,“無敵睡睡粉!”
“暈!”
她一聲令下,所有的侍女仿佛真的被她控製一般,直直倒下。
“娘子!”荷葉跳下房梁,指了指遠處的幾個方向。
“狗賊,把咱們當犯人看啊!屋頂上有六個暗衛!比東家養的還有多!”
蕭玄璟也隻是養了四個暗衛護蕭迎周全而已。寧遠伯,好大的手筆。
荷葉連忙拿出從侍女房間裡偷來的衣服,手中還端了個托盤。不僅能擋住自己的麵容,關鍵時刻還能砸暈彆人。
荷葉邊換衣服邊說道,“我今日出門時,看到東南邊的院子分外冷寂,咱們先去那邊瞧瞧,說不定二娘子就住在那兒。”
蕭迎卻眉心忽的一顫。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既然存心不想讓她知道,為何又表現的這麼明顯?
她見荷葉即將踏出門外,一把攔住荷葉,“等等。”
“娘子,怎麼了?”
“太順利了……”蕭迎心底越發不安,“你不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她望向東南方。那裡,出奇的空寂。一眼望去連路過的侍女都沒有,仿佛處處透露著詭異。
“若我是宋錦安,不想讓人接近蕭二娘子,一定會派重兵把守,將宅院圍個水泄不通。”
“如此清冷,連個看門的侍衛都沒有。”蕭迎輕輕扯了扯唇角,“倒像是請君入甕。”
荷葉不解,“那娘子,我們該怎麼辦?”
“暗地裡尋不得,那就擺在明麵上。”蕭迎換下侍女的衣服,從袖口摸出那枚黃金腰牌。
“既有特權,囂張些倒也無妨。”
她笑意深長,“拿著這枚令牌,我就不信宋錦安敢攔著我去見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