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你個殺千刀的,究竟還要怎麼鬨?尋死覓活的,我們趙家攤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潮濕的泥土味鑽入鼻腔,吊梢眼婦人尖酸的叫罵聲從院子裡傳進臥室。
臥室裡暗沉沉的,除了土牆上那張缺了角的樣板戲宣傳畫,再沒有其餘鮮豔色彩。
江雲已經醒來很久了,那討人厭的叫罵聲總算讓她認清現實。
她穿書了,成了《七零美知青,三婚老公輕點寵》年代文裡,男主趙承安沉悶短命的第二任妻子。
院子裡咒罵的是她的婆婆,清水大隊裡有名的潑婦,孫桂蘭。
三個月前,十四歲的小姑子趙明燕慫恿八歲繼子趙念祖推搡她讓她小產,自那以後,趙家上下將她視作喪門星。
昨日下午,趙明燕又在村口挑起她失去孩子這個話題,碎嘴婆子們說什麼她命裡沒福氣留不住孩子。
江雲忍受不住鄰居親戚的中傷,一時想不開投河,卻被河邊洗衣服的男知青撈了回來。
如今,因為救她的是個男人,江雲被嫌棄毀了清白,成了趙家裡最招人嫌的活死人。
江雲攥住了身下的粗布床單,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回想起書中和自己這個角色有關的內容。
其實趙家所有人都知道江雲小產的原因,但卻從未有人因此懲罰過趙念祖。
因為那是趙家長孫,是寶貝疙瘩,而江雲隻不過是個外姓人。
書裡,江雲一共自儘過兩次,跳河後被救後,最終也受不了謠言和冷眼的折磨,上吊自儘。
但就算死了還要被拖出來鞭屍,每每到男女主澀澀時,趙承安總會說熱情明豔的蘇淩霄比江雲那個沉悶的木頭好上千萬倍。
“嗬。”
江雲冷笑一聲。
拿她做工具人?當對照組?
想的美!既然她過來了,那命運的齒輪也該反方向旋轉了。
院子裡的罵聲暫歇,但江雲知道,這並不是惡婆婆良心發現。
而是趙明燕以趙念祖想喝紅糖水為借口,正攛掇著孫桂蘭去拿趙承安出於愧疚買給江雲的補品。
既然嘴這麼饞,連便宜丈夫給她補身子的紅糖都要吃,那江雲也不介意給他們加加料。
起身穿鞋,江雲冷著臉走到院子裡。
環視一周,江雲很快就在牆角處發現了趁手的工具——用來施農家肥的糞瓢。
眼尖的趙明燕發現了院子裡的江雲,江雲與她對視,很快又挪開眼。
趙明燕有種不太好嗯預感,身子直發毛,後退半步扯了扯孫桂蘭的衣袖。
“娘,大嫂出來了。”
孫桂蘭毫不在意,連頭也不抬就專心致誌地分配著三個碗裡的紅糖。
“出來就出來,一個晚上不吃不喝的,現在出來肯定是去茅廁的,反正紅糖水就三碗,你要不想喝就把你的那碗給她。”
趙明燕住了嘴,這麼好的東西,她才舍不得讓給江雲。
而見江雲不在屋裡裝死,孫桂蘭又扯著嗓子罵了起來。
“江家怎麼養出你這樣的女兒?就這還敢要我一百二十塊彩禮!黑心肝的賤門子!”
“我呸!屁本事沒有,一天到晚就隻會淌貓尿。家裡哭也就算了,去上工也要哭,狐媚子做派,以為流兩滴淚就會有男人來心疼你了?!”
“昨天還去跳河,專挑的好時候吧,剛跳進去就被洗衣服的男知青給救上來,本來名聲就夠臭了,這下還被人摸了身子。不知廉恥!要我說你怎麼不去死啊,現在倒讓我趙家成為整個清水大隊的笑話!”
“倒黴催的,你要死就死遠些,我也不攔你,平添晦氣,死了送回你娘家,讓你娘退我一百二十塊彩禮!”
屋後的江雲在孫桂蘭的咒罵聲中進入茅廁,掀開糞池上的木板,舀出一大瓢新鮮的,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又往裡添了捧沙子才作罷。
在三人準備喝紅糖水時,江雲提著糞瓢來到廚房門口。
“紅糖水好喝嗎?”
“好不好喝的,也和你沒關係,自己是個沒福的賤貨,好東西給了你也是糟蹋,就像好不容易懷個男孩,在河岸上都能栽進水裡。”
“這人和人呐,雖然看著差不多但還是區彆的,某些啊,上輩子都不是人是阿貓阿狗,投了胎也是貓命狗命,下賤得很,這是改變不了的。”
孫桂芳聽見江雲的聲音,頭都沒回就開始譏諷。
趙明燕和趙念祖則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灶台上的搪瓷碗,完全將江雲忽視了。
“像你這種賤骨頭,就該……”
孫桂芳的話還沒說完,江雲就忍不住了,將糞瓢中的東西朝三人潑了過去。
糞水拌沙傾灑下,疑是銀河落九天!
“就該用大糞來好好招待你們,省的你們天天狗叫!”
將東西潑出去後,江雲感覺自己的整個乳腺都通暢了。
爽!實在是太爽了!
江雲唇角上揚一個弧度,但一想到如果開口大笑,極有可能將嗆進去老趙家三十年歲月積澱的腐臭,她連忙閉上嘴,可是肩膀卻止不住地顫抖。
江雲伸手在麵前扇了扇,這味道實在是太酸爽了,但若是比起孫桂芳三個,那這點味道還真算不得什麼。
畢竟她隻遭受了氣體攻擊,屋子裡的三個還有液體和固體呢!
愛乾淨的趙明燕伸手往頭上一摸,當看清手上粘膩的黃色後,瞳孔驟縮。
“屎!是屎!啊啊啊!!!”
旋即,孫桂蘭和趙念祖也開始尖叫。
刺耳的尖叫聲在院子上方盤旋,打破了午後的寧靜,就連在地裡乾活的人都聽到了。
農村的娛樂活動本來就少,一有八卦就是眾人圍觀,辨彆出尖叫聲的來源後,都往老趙家趕去。
尖叫過後,孫桂蘭三人開始嘔吐,整個廚房更惡心了。
“掃爛的……不對!我的紅糖!”
生理反應剛剛平緩,孫桂蘭的第一反應不是清洗身上的臟汙,而是咒罵江雲,旋即她又想起灶台上的紅糖包,立刻頂著滿頭惡露撲向灶台。
紅糖沒被弄臟,在拿到紅糖後孫桂蘭神色放鬆,卻踩到趙念祖的嘔吐物,摔得仰麵朝天,紅糖落了地,後腦勺也磕在醃鹹菜的陶甕上。
陶翁倒了,碎片四濺,鹹菜與地麵直接接觸,那包被孫桂蘭視若珍寶的紅糖也不能幸免,被臟汙的液體浸濕,緩慢溶解著。
“賤骨頭,瞧瞧你做的好事!失心瘋居然敢往老娘身上潑糞,我的乖孫、我的紅糖!我日泥馬!”
刺激性氣體將孫桂蘭熏得眼疼,淚水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她扒著灶沿起身,抄起灶台邊的火鉗就朝江雲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