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強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他連路都不認得,能有個幫手當然是好事。
如果是彆人提出這個要求,張學強絕對果斷拒絕。
但梅新岩不一樣,一他是真正貼乎自己,簡直是言聽計從,二他沒心眼嘴也嚴實,是個不二人選。
可自己身上秘密太多,得想個辦法遮掩一下才行。
張學強繃著臉神色凝重,語氣中也帶著些許威嚴,“你跟著我不是不行,可你得守規矩。
第一我讓你乾啥你就乾啥,不許問原因,二咱們乾的事必須保密,就連你親爹媽都不能說,行不?”
梅新岩腦袋點的小雞吃米一般。
聽話就好,張學強大是滿意,拍了他肩膀一下,“吃飽了麼?”
“還沒,得再來碗麵茶溜溜縫”
不一會兒張學強發現,這個憨憨也有不厚道的一麵,一碗麵茶是打底,他喝了兩碗還又吃了四個大肉包子,才住了嘴。
怪不得人家都瘦,他這麼胖,看來他家糧食都讓他自己吃了!
梅新岩打著飽嗝,抬起袖子往油滋滋的嘴上一抹,又順手擦了擦凍紅了的鼻子頭,“哥,飽了!”
張學強瞟了一眼他油光鋥亮的袖口,這簡直就是嘴亮,袖子亮,抹哪兒哪兒亮。
以後給他取個外號叫三亮得了,好聽還順嘴。
“三亮啊,吃飽了咱就走,先去騎車,買煤球!”
梅新岩沒動地方,傻愣愣地四處看。
“哎啊,我說你呢,走啊!”
“啊,哥,我不叫三亮啊!”
“從今後出了門,你就叫三亮,彆問為啥,此中自有深意!”
二人這麼吃法,五毛錢的票都沒用完還剩下不少。
張學強又買了幾個大肉包子裹在半乾的荷葉裡,打算留著中午找不到飯轍的時候墊被一下。
三輪車已經修好,補了內胎,上油、去鏽、緊了各處螺絲。
看起來雖說還是破爛,但至少能騎了。
現在的修車鋪都是國營集體單位,不還價,修車費五毛錢。
張學強趁店裡沒彆人,低聲對那個修車師傅道:“忘了帶錢,給您五斤糧票咋樣?”
四十多歲的修車師傅本來睡眼惺忪,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亮了。
急忙接過那張京城五市斤糧票,自己拿錢補上了修車費,還幫張學強將車推出了門口。
看著張學強消失的背影,修車師傅滿眼羨慕,“真有不拿窩頭當乾糧的哈,這孫子要是天天來多好!”
“哥,我帶你,你坐後麵,咱去哪兒!”
“去煤鋪子買煤球!”
這大冷天坐三輪可是遭罪,騎車的不冷,但坐車的能凍透了。
幸好有了梅新岩這擋風的牆,張學強坐在他背後,感覺還好點。
可沒多大一會兒,他就凍得渾身打哆嗦,京城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大北風直往骨頭縫裡呲。
這身體可真差勁,應該是小時候正趕上自然災害,身體沒長好,還落下了病根。
張學強可不想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賺了大錢之後,享受不幾年人生就提前掛了。
得找個辦法,讓身體壯起來才行!
聽說四九城裡練家子不少,他就有了練武的想法,不求彆的,隻為了強身健體,將來多活幾年。
可思來想去又沒有門路,隻好慢慢打聽,先把家裡弄好了再說,至少不能挨凍了。
此時街頭行人漸多,各種自行車宛若流水從大小胡同裡出來,在大街上彙聚成河,向著遠方滾滾而去。
汽車以公交車為主,少見彆的車輛,它們隻是這車河的點綴,搖晃著肥碩身軀緩緩前行,仿佛隨時要趴窩似的。
由於石油短缺,有些大公交還背著煤氣袋,宛若一隻隻大烏龜。
用現代眼光看,人們的穿著都很土氣。
多數是中山裝、列寧裝,還有作訓服,當然最多的還是各家工廠的工作服、勞保服。
色調也是以黑、藍、綠,為主,少見其它顏色,偶爾有紅色也是女子的圍巾,或者學生的紅領巾。
雖說色調沉悶,但人們的臉上總帶著向往或是期盼的神色,仿佛未來很有奔頭。
沒多久梅新岩就蹬著三輪車來到了,乾門南河岸一個黑漆漆的大門口。
離著老遠就聽到裡麵傳來哐啷、哐啷的機器聲,仿佛在打鐵。
這裡除了門上寫著利源煤炭公司的木牌子之外,到處都是黑色,就連門口一段柏油路都黑得油亮。
過去都叫煤鋪子,也叫碳廠子,後來全都改成了公司。
周圍最近的煤鋪子就在這裡,離著他們住的麵口袋胡同十幾分鐘路程。
“哥到了,咱是買煤灰,還是買大炭?”
“買蜂窩煤!”
很多京城市民都習慣買煤灰和黃土,回家自己搖成雞蛋大小的煤球,或者是煤餅子,為嘛?便宜啊!
但是還有更好的,就是成品蜂窩煤,這玩意耐燒,還安全,隻要煙囪保持通風,絕對沒事。
張學強交上錢和煤票,一口氣要了兩千斤蜂窩煤。
現在才臘月,離著過年還有十七八天,買得少了根本燒不到天徹底暖和。
黑漆漆落滿黑灰的窗口裡遞出提貨單,傳出個聲音,“兩個小時以後來搬!”
蜂窩煤由於要的人少現貨少,你交錢後一般要等著機器現壓。
他要的又多,兩千斤是一千二百多個,怎麼也得一個多小時。
這會兒乾嘛去?
張學強琢磨倆人騎一輛三輪車太不方便,還不如趁這功夫自己買輛車去呢。
當然汽車、摩托是不可能的,最佳的選擇就是一輛二八大扛。
“買車?哥,你有工業券嗎?”梅新岩一雙小眼瞪得溜圓。
工業券在這時代,是除去糧票最重要的票證,因為居家過日子根本離不開的。
它能買一切和工業有關的東西,從毛巾、肥皂、搓臉油,到手表、自行車、縫紉機,都包含在內。
而且這東西的發放配給和工資掛鉤,大概比率是每二十元工資搭配一券。
普通職工,每月很少能超過兩券。
這麼少的工業券,購買日常用品都不太夠。
而買一輛自行車,按照類型不同,大概需要八到幾十券,誰還能擠出這麼多購買自行車?
那麼隻好親戚、鄰居之間相互拆借,或者去鬼市淘換。
所以說那時候買一輛自行車的難度,不亞於三十四年後買豪車。
可這難不倒張學強!
他那被凍得有些皸裂的手從褲兜裡拿出來,手指間捏著幾張小紙片,在梅新岩麵前一晃。
“看清楚了這是嘛?”
這東西比糧票略大,紙張也稍微厚實一點,主色調淡紅色。
背景印的是工廠和塔吊,上麵有‘京城市購物券’‘日用工業品’‘市第一商業局’等字樣。
還在邊角寫著阿拉伯數字3,和三張券的字樣,最下麵是發行年份。
這是麵值最大的三張券,其它的分彆有一張券,零點五張券,零點一張券,這四種麵值。
而張學強拿出的幾張都是‘三張券’最大麵值的,這玩意他倉庫裡數不清有多少,根本就不在乎用幾張買輛車。
他往外拿的時候,細心地挑選了七七年之前發行的,要不然可就鬨大麻煩了。
“快,快收起來哥,小心讓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