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正在三亮同學身上摸索拿捏,還一臉的陶醉表情,真是不堪入目。
吱嘎一聲,張學強刹住了車。
他氣運丹田一聲怒吼好似炸雷,“老頭,放開我兄弟!”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一起看向張學強。
三亮也趁機從老頭懷裡掙脫出來,“哥,沒事大爺給我鬨著玩呢!”
老頭沒搭理張學強,上來又拉著三亮滿臉興奮地說道。
“你這臂力、腰力,萬中無一啊,怎麼樣好好想想!”
張學強一頭霧水,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黃三湊過來低聲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往三輪車上搬鍋爐的時候,由於鍋爐太圓滑又沒有起重設備,三個鍋爐房的大老爺們費了半天勁沒弄上去。
三亮同學扒開眾人,雙臂環抱那鍋爐,大叫一聲嘿,猛然發力,竟然把幾百斤的鍋爐抱上了三輪車。
這一手當場鎮住了眾人。
鍋爐房的司爐水七爺立刻像是發現了至寶一樣抱住了三亮,問這問那捏胳膊捏腿,還非要收他當徒弟。
張學強總算明白了,皺眉道,“這水七爺要教三亮燒鍋爐?”
黃三搖頭道,“水七爺職業是司爐,可他祖上是四九城出名的練家子,清朝那時候還出過禦布庫呢。
水七爺自小練跤,年輕那會兒還拿過好幾次冠軍,常去天津衛、濟南府和同行交流,名頭可不小。
可惜那十年的時候傷了腰,現在隻能燒鍋爐了,不過他功夫可沒放下,隻是教了幾個徒弟都不滿意,到現在還沒有傳人,眼看著一身功夫就要帶進棺材咯!”
張學強恍然大悟,他知道‘布庫’是滿語,是‘摔跤常勝者’或‘摔跤手’‘大力士’的意思。
清代宮廷設有善撲營,專門負責訓練宮廷專業摔跤手,這些摔跤手被稱為‘布庫’,並分為不同等級。
其中,常勝的名跤手會由清帝賜名‘禦布庫’,這是一種極高的榮譽。
辛亥之後,這些跤手都流落民間,其中以京城、天津、濟南最多,這三個地方也被稱為三大跤場。
這位水七爺有祖上的傳承,又能在三大跤場創下名號,肯定不簡單。
他能看上三亮的根骨,還願意收徒,是件好事。
不管怎麼說摔跤都是一門功夫,三亮要能學成了,也是個造化,總比他現在除了吃就會蹬三輪強。
將來改開之後各種機會越來越多,興許他還能靠這門功夫闖出點名頭來,一輩子的飯票也就有了。
張學強的心思也活絡起來了,他本來就打算練武鍛煉身體,這傳統摔跤雖說和武術有一定區彆,但殊途同歸,都可以鍛煉身體啊。
眼前這位水七爺,可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武林高手?要是連他也一起收下多完美。
張學強立刻露出笑臉,就要上前攀談。
這時候聽到三亮說道,“大爺,學不學摔跤俺聽哥的,他讓學俺就學,不讓就拉倒。”
水七爺看向張學強,威嚴的臉上帶著期待之色。
張學強滿臉笑意道,“您青眼有加看上三亮,是他的福分啊,收徒的事我雙手讚同,要是需要擺席啥的,都算我的。”
水七爺大嘴叉子快咧到耳朵上了,“好,好啊,擺席倒是不用,他給我磕個頭叫聲師傅就成,以後每天六點來找我練兩鐘頭,晚上在家自己也彆放下,肯下功夫早晚能練出來。”
三亮眼巴巴地看著張學強。
張學強拉他到一邊,簡單說了說練摔跤的好處,又問道,“二伯二嬸不會攔著吧?”
三亮搖頭,“俺,俺要是能學點本事,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學強道,“那你的意思呢?”
三亮不假思索道,“俺聽哥的!”
得了,張學強拉著三亮來到水七爺麵前。
“七爺,這事就這麼定了,拜師儀式可不能馬虎,我看這樣,後天中午就在對麵學習社,咱們大夥吃頓餃子,然後讓三亮端茶磕頭,大夥也當個見證人。”
水七爺連連點頭答應,覺得張學強會辦事。
鍋爐房的幾個人聽到有餃子吃,也都紛紛讚成。
張學強這時候突然狡黠一笑道,“七爺,您收一個徒弟有點單薄,不如來個好事成雙再收一個咋樣?”
水七爺聽出點味兒來,笑著說道,“好啊,要是有三亮這種好苗子,彆說倆,八個我都教。”
張學強赧然一笑,“您看我咋樣,彆看我長得瘦,骨頭裡麵有肌肉啊!”
水七爺還真認真打量張學強一番,隻不過沒像對三亮那樣捏拿。
片刻他點了點頭道,“行,我看你也行,這樣你們倆我都收了,三亮跟我學摔跤,你跟我學燒鍋爐,正好你也有鍋爐了,在家好好練練準能出師!”
燒鍋爐?張學強笑容僵在臉上,差點沒憋死。
重生以來他還第一次這麼憋屈,一股無名怒火躥上腦頂門,張學強推著三亮上了三輪車,沒好氣叫道。
“學啥摔跤,無冬曆夏累一身臭汗,改天咱學太極拳去。”
其實張學強隻是一時生氣,回頭他肯定還會讓三亮跟著水七學摔跤,畢竟這關乎三亮的前途,他不能這麼自私。
這樣做也是讓水七爺難堪,甚至有讓他改變主意的意思。
三亮騎著三輪車帶著鍋爐,張學強騎著大鳳凰帶著帽頭,消失在了夕陽下路口。
餃子吃不吃了,彆人都一哄而散,黃三站在水七爺身邊,臉上帶著幾分懇請說道。
“七爺,一個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您何必呢,再說了張爺出手大方,絕對不會虧待您這位師傅!”
水七爺大眼珠子一瞪,甕聲甕氣道,“我水七是靠蒙人混吃混喝的?
那小子是挺機靈,可真不是練跤的料啊,我要是收了將來傳出去,還不被行裡人笑話,以後我也沒臉見祖宗。”
三亮道,“那你看好的那孩子也跑了,何必呢!多帶個徒弟捎帶手的事!”
“隨緣吧,緣分不到啊!”水七爺猛然轉身向店裡走去,高大的背影顯得那麼的落寞和孤寂,像是麵口袋胡同口那根久曆風雨卻沒有腐朽倒塌的老鬆木電線杆。
黃三看著他背影,無奈地歎息一聲,摸出葡萄糖灌了一小口,渾身一哆嗦倒背著手走向自己那輛破三輪,小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野豬林》歎英雄生死離彆遭危難
一陣自行車鈴響,嚇得他又改口成了《紅燈記》我家的表叔數不清
等鈴聲遠去,他回頭輕啐一口,“嚇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