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竟然拿著半截啃成月牙的包子皮，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拿的。
張學強拍了拍手，抬嗓門道，“下麵有請京城美食達人，著名胡同美食家輝二爺，講述他品嘗包子的心路曆程！”
眾人雖說對這些新詞沒懂，但也拍了一片掌聲。
就連幾個茶客也跟著起哄。
輝二爺佝僂的身軀瞬間直了，胸脯都拔高了幾寸，一雙老眼裡閃爍著興奮的火花。
他說話都拉著顫音，“要說這大肉包子啊，還得屬天津衛”
有人拿來了鼓鍵子要給他伴奏。
“哎哎，二爺，咱說這眼巴前的事吧，彆扯出二百裡地去！”張學強急忙打住他。
輝二爺尷尬一笑，咂麼嘴道，“說實話，包子滋味隻能說湊合，佐料擱得少，肉帶著腥氣，剛吃嘗不出來，過會兒打上嗝就覺出來了。
油水太稀，餡兒太散沒抱團”
瞎嬸子低聲道，“我說擱點堿拿拿吧！”
樊子君也歎息一聲。
隻聽輝二爺繼續道，“肉餡得加蔥薑水去腥，還得打的報了團，皮要發得像雲朵才不噎人。”
三亮忽而舉手插話，“我見過我爸店裡麵案張嬸發的麵，暄得能彈起來，她說要揣堿時順時針揉一百下”
彆人都沒理他，張學強卻記下了這句話，三亮他爸可是在正經大飯莊子裡當大廚，那邊的麵案絕對水平不差。
輝二爺說道，“這油水嘛不夠，你們添的花生油吧，一股子生油味兒！”
樊子君抬頭道，“二爺，我們熬過的！”
輝二爺撇嘴道，“嘁，肯定沒熬到時候，得熬得冒煙，關火後還得放把花椒和大料，蓋上蓋悶著，涼了再和餡。”
瞎嬸子道，“要加油性啊，我年輕那會兒就用老油條剁碎了和餡裡再放花生油，吸油還有嚼勁兒！”
樊子君急忙把這些記下來，準備下午試試。
張學強連連點頭，“行，這些寶貴意見，都是咱們成長的基石，諸位的辛苦付出是咱們前進的動力，一次失敗沒關係，有了這些咱們將會一步步走向成功，開吃吧！”
大家敞開了吃，張學強低聲問了今天中午的銷售情況。
樊子君晃了晃裝錢的鐵皮點心盒子，“一百個包子賣了八十一，糖三角倒是都賣了，看來晚上未必還能有回頭客，要不晚上少包點？”
張學強道，“中午你們多受點累，試試大家的主意，另外那些皮凍是不是稀了，再熬得稠點，晚上不管賣多賣少，咱這頭三天必須堅持下來。”
樊子君點頭答應，眼裡重新燃起小火苗。
張學強道，“剩下的我包圓，晚上賣新的，你彆有壓力，另外本錢我出，記住持之以恒才有回報。”
樊子君被張學強的情緒感染重重點頭，心裡也較上了勁兒，說什麼也要把這簡單的包子做好。
大家吃飽喝足，張學強讓樊子君他們先去休息，下午還得忙活晚上那頓。
王二猛也起身告辭，他還得去奔嚼穀。
張學強也沒留他，扔給兩盒煙，囑咐一句——今兒就彆叫大夥來了，我晚上還有事，後天你帶著他們直接來後院，你給掌掌眼，好東西留住了。
王二猛保證傳話到位，看上眼的東西都留下來。
等他走後，張學強單獨叫三亮和帽頭來到了後院。
“早上的事咋樣？”
三亮和帽頭搶著掏衣兜，拿出了一些塊票。
“哥，太容易了，我就問了一個剛出站的，他一問價全要了，這是五塊錢！”
十斤全國糧票加上五斤本市，正好五塊。
帽頭手裡的錢卻是五塊五，他赧然笑道，“我遇到個傻帽，開始要四毛五，他沒還價，就多賣了五毛錢”
這小子行，懂得看人下菜碟，不過也得常敲打著點，要不然容易過卯。
張學強低聲道，“沒遇到什麼礙眼的人吧？”
二人一起搖頭，帽頭道，“其實咱倆都沒進站，在外麵路口截住的人，看著就像是出差的”
張學強懸著的心放下一半，看來這個辦法可行，隻不過每次十斤效率比較低，得再想個辦法。
兩個孩子身上錢和票都不能太多才合理，要不然被抓住根本解釋不通。
難道再找個人從站外麵接應他們，每次賣完了就到站外拿交錢票？
可眼下根本就沒有合適的人，自己倒是合適，這幾天也真是沒空。
現在來看隻能是先湊合了，他又拿出六十斤糧票，連著上午的獎勵一起給了他們，叮囑每次交易最好不要超過十斤，賣完了直接回來彆到處瞎逛。
二人臨走的時候張學強讓他們把黃三叫後院來。
前麵人多嘴雜，有些事還是得隱秘一些。
“張爺，嗬，這裡還有個大院子啊，可惜房都塌了。”
黃三貓著腰進來，一雙眼四處打量。
張學強道，“叫你來倆事，德勝門那邊什麼時候能去？”
黃三摸了摸腦門上的獨角，疼得呲了呲牙，“要不今晚上就去？”
張學強打心裡不想拖太久，離著過年越來越近，再過了小年誰還逛鬼市啊，又擔心黃三的傷撐不住。
“今晚你能行？”
黃三道，“您放心，絕對不會跟那天一樣睡過勁。”
張學強道，“我是說你腦袋。”
黃三道，“吃上兩片止疼片，我一宿能跑八達嶺去！”
張學強也沒多說，拿出兩個信紙包，遞了過去。
黃三眼裡全是小星星，雙手顫抖著接過，捏著紙包感受到了厚度，驚呼道。
“這麼多？”
張學強壓低嗓音道，“一千斤全國，其它的是本市，你可悠著點，彆在一個地方出。”
黃三連連點頭，賊眉鼠眼看了四周，才小聲道，“您放心，我有門道，絕對不會惹出事來！”
張學強心裡有數，這是個老江湖老油條，肯定不會冒失，要不然也不會放心交給他這麼多票。
“另外你琢磨、琢磨，怎麼找點外地的門路，我年後想往外地放一些票。”
黃三見張學強說得認真，心裡也一陣波濤起伏，這是要往大裡乾了？
張學強放的票越多，他的好處越多，興奮的他腦門上獨角放油光。
“年下我四處走走，怎麼也得摸出條門路來，您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