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衛生室死寂了一瞬。老中醫和鄰居們僵在原地,眼神裡混雜著震驚和茫然。
“果?什麼果?”老中醫下意識地追問,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搞不懂這剛醒來、一副命懸一線模樣的後生,嘴裡冒出的“果”是指什麼草藥果子。
“小武,你想要什麼果子?蘋果?梨?還是……”一個抬草藥的鄰居結巴著接話,目光掃過簡陋的衛生室,這裡除了藥瓶子就是破桌子。
“不……”齊武的聲音微弱卻清晰,每一個字都伴隨著劇烈的痛苦喘息,仿佛用儘全身力氣,“…貼…身…兜裡…果…紅色…溫的…”
紅色?溫的?貼身兜裡?
外婆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那滿是皺紋的臉瞬間煞白!剛才驚鴻一瞥間,齊武扯開的衣襟下,胸膛上密布的青紫色瘀傷中,隱隱透出一抹詭異的、難以忽視的……妖異紅光?!莫非就是那……“果”?!
“孩…孩子!你…”外婆的聲音瞬間變了調,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那是啥,是不是它……”她猛地想起齊武消失前那瘋狂衝向樹洞、回來時滿身恐怖傷痕的模樣!和那果子有關?!它還在發熱?!
理智在瘋狂呐喊:彆碰!那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齊武的眼神!那雙剛剛睜開、蘊含著無儘痛苦和近乎燃燒的求生執念的眼神,死死釘在她身上!那裡麵隻有兩個字——要它!
不給他,他會立刻再次倒下!
外婆枯瘦的手如同秋風中劇烈搖晃的枯枝,幾次想要伸向齊武胸口的內襯口袋,又幾度驚惶地縮回。那口袋邊緣似乎真的有微弱的光和暖意透出來,像活物的呼吸。
“大…大夫…你看他…”外婆無助地看向門口呆滯的老中醫,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咳!!”齊武猛地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嗆咳,身體劇烈抽搐,又是一口暗紅的血沫子從嘴角湧出。
羅睺在血源果形成的脆弱囚籠中瘋狂撞擊帶來的反噬,幾乎要將齊武最後的心神徹底撕碎!他需要血源果的力量!馬上!
不能再猶豫了!
外婆源於愛的瘋狂壓倒了所有恐懼!她猛地撲到床邊,枯樹般的手指帶著劇烈的顫抖,不管不顧地伸向齊武敞開的衣襟內側!那裡滾燙!
“彆攔我!要救孩子!!”她幾乎是嘶吼著,在老中醫“使不得啊!”的驚呼聲中,撕開了那層薄薄的布料!
嗡!
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帶著奇異甜膩和血腥氣的暖意瞬間從那被撕開的口袋裡彌漫開來!如同沉睡的猛獸睜開了眼!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這股突然爆發的生命氣息驚得心頭一跳!
那枚鴿子蛋大小、半透明薄膜包裹、內裡如同濃縮了生命烈焰般流淌著粘稠如血赤漿的血紅色果子,安靜地躺在外婆滿是老繭、因恐懼而不住顫抖的掌心!它在簡陋昏暗的衛生室裡散發出柔和而詭異的紅光,映照著外婆驚駭欲絕的臉龐,也映照著齊武那因極度渴望而顯得猙獰的瞳孔!
“給…我…”齊武張開嘴,喉嚨裡的聲音像砂輪摩擦。
看著那枚在掌心滾動如同鮮活心臟的詭異紅果,外婆的指尖幾乎要被那股溫暖灼傷!理智告訴她這絕不是凡物!是災厄的象征!但……
她猛地一咬牙!一股豁出去一切的蠻橫力量從佝僂的身體裡爆發出來!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想任何後果!將那枚滾燙的血源果粗暴地、不容拒絕地一把塞進了齊武微微張開的嘴裡!
動作之快,讓齊武本能地咕噥了一聲,帶著血的涎水混合著果子的微熱汁液,被他毫無準備地強行吞咽了下去!
咕嚕!
一聲清晰的下咽聲,在死寂的衛生室裡格外刺耳。
下一刻!
轟——!
當血源果那粘稠熾熱、蘊含著難以想象的龐大生命源能的漿液順著咽喉滑入胃囊的刹那!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暴如火山噴發般的生命力洪流,瞬間在齊武那枯竭如沙漠般的身軀內爆發開來!
“嗬——呃啊——!!!”
齊武的身體如同被強電流貫穿般猛地向上反弓!脖頸和額頭的青筋如同瀕死的巨蟒瘋狂暴起跳動!眼珠不受控製地向上翻起,瞳孔瞬間被濃鬱的血絲徹底吞噬!慘白如紙的麵孔在瞬息間被一股洶湧的血潮染成妖異的酡紅!緊接著,一種詭異的力量感蠻橫地撐開他虛弱的皮囊,皮膚表麵竟浮現出無數道細微的、如同熔岩脈絡般猩紅閃爍的魔紋!這些魔紋一閃而逝,轉而被一股更深沉凝練的、隱隱透著金屬質感的光澤覆蓋!
“天……天爺啊!”老中醫嚇得連退三步,撞倒了身後的草藥筐!抬草藥的鄰居更是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
外婆死死抓住齊武因痛苦痙攣而劇烈抖動的肩膀,眼神裡充滿了無邊無際的恐懼與悲傷,口中隻剩下無意識的、破碎的喃喃:…老天爺你開開眼……”
齊武的喉嚨裡爆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劇烈的能量衝擊甚至讓他口中噴出了絲絲縷縷混雜著血霧的氣息!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枯竭的肌體像瞬間被注入熔岩!撕裂的痛楚被洶湧的力量撐開,每一寸骨骼、肌肉、筋膜都在瘋狂地“生長”和“重塑”!斷裂的肋骨被無形的力量粗暴焊接;貫穿的傷口如同被無形針線拉攏;虛脫的力量如潮水般回流!但這種“恢複”是粗暴、野蠻、像是將廢鐵直接投入熔爐鍛造!劇痛更甚剛才!
識海深處,羅睺那暴戾的魔念被血源果爆發出的磅礴生命源能瞬間壓製!它發出了無聲的、憤怒到極致的尖嘯!整個血源果內部的囚籠被強大的生命能量撐開、加固、旋轉!紅漿般的能量如同洶湧的赤潮,瘋狂衝刷著中心囚禁的羅睺核心黑點!這力量是如此龐大和精純,使得羅睺的掙紮顯得極其渺小!
最可怕的變化來自於血源果核心被束縛的羅睺!為了抵抗被溶解湮滅的絕境,它像窮途末路的困獸,不顧一切地釋放出自身最為凝練精純的一絲魔血本源!這絲本源並非為了攻擊,而是為了“汙染”和“適應”——如同劇毒生物的自我保護,它在接觸澎湃生命之力的瞬間,強行將自己的邪異印記烙印在洪流之上!一部分衝刷過來的生命精華,在沾染上這絲魔血印記後,它們變得更具侵略性、更桀驁不馴,這股被輕度“魔化”的生命能量,如同無數細小的毒刺,更深入地融入齊武全身血肉筋骨的淬煉之中!
嗡——錚!
一聲仿佛精鐵淬火的微弱清鳴,在齊武身體深處響起!那狂暴奔騰的力量在經曆劇烈的衝突、淬煉和某種強製性融合後,最終強行沉澱了下來!
他猛烈抽搐的身體猛地僵直,隨即如同卸去所有重負般,“噗通”一聲沉重地砸回硬板床上。
紅光斂去。他布滿血絲的眼球轉動了一下,重新聚焦。
呼吸平穩了許多,儘管依舊粗重。
他緩緩側過頭,看向幾乎癱坐在床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的外婆。老人的臉色比齊武還要慘白!
“……外…婆…”齊武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平穩了許多。
外婆空洞的目光被他這聲呼喚拉了回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無聲地滑過她溝壑縱橫的臉頰。
啪嗒。
一個小小的、堅硬的物體!從被外婆撕破的內襯口袋夾層裡滑落出來,砸落在冰冷的青磚地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那是一個拇指大小的金屬物品,被厚厚的汙垢和油泥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形狀,隻有被外婆手指接觸到的部位,因剛才她撕口袋時的用力摩擦,隱隱顯露出一絲極其暗淡、仿佛黃金被層層土鏽覆蓋後透出的……一抹極其微弱的、沉重的金色!
齊武的瞳孔驟然縮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與枯骨同源的強烈悸動,毫無征兆地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