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深處,潮濕陰冷。劣質火把投下搖曳昏黃的光暈,在粗糙的岩壁上拉扯出扭曲晃動的影子。腳步聲、傷者粗重的喘息聲、以及礦工們壓抑的交談聲,在幽閉的空間裡回蕩。
齊武跟在刀疤臉漢子身後,保持著幾步的距離。左手緊握枯骨,斷裂端的光膜黯淡了許多,傳遞來的暖流也微弱如風中殘燭。剛才那短暫的靈魂鏈接消耗巨大。他全身的感官高度戒備,肌肉緊繃,如同行走在鋼絲上的獵豹。右手則虛握著那塊僅剩一半多的壓縮餅乾——它不僅是交易物,更是此刻唯一的依仗。
刀疤臉漢子(齊武心中暫時稱他為“刀疤”)不時回頭瞥他一眼,眼神複雜,混雜著警惕、探究,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破舊刀柄。其他礦工抬著擔架上的傷者,跟在後麵,目光也時不時掃過齊武手中的餅乾,如同餓狼盯著肥肉。
年輕礦工阿土走在齊武身側稍前一點的位置,努力扮演著“翻譯”的角色。他時不時指著周圍的東西,用蹩腳、模仿齊武發音的腔調說幾個詞:“火……火把。”、“石頭……石頭。”、“水……水。”然後又指著自己,“阿土……阿土。”
齊武沉默地點頭,努力記憶著這些發音與實物的對應關係。他也會指著一些東西,用漢語緩慢清晰地重複:“火把。”、“岩石。”、“水囊。”阿土則瞪大眼睛,努力模仿他的發音,然後興奮地回頭用古語對同伴重複,引來幾聲壓抑的哄笑和幾句聽不懂的議論。這種原始的語言學習,在緊張的氛圍中艱難地進行著。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空氣變得更加汙濁,混雜著汗臭、劣質煙草味和某種劣質油脂燃燒的刺鼻氣味。前方隱約傳來更多嘈雜的人聲——不再是零星幾個,而是數十人甚至上百人彙聚的嗡鳴!
拐過一個巨大的鐘乳石柱,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的聚集點。洞頂極高,懸掛著無數倒垂的鐘乳石,如同巨獸的獠牙。洞壁上鑿出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簡陋洞穴,有些用破木板或獸皮簾子遮擋,有些則敞開著,露出裡麵鋪著乾草或破布的“床鋪”。地麵上汙水橫流,垃圾遍地,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臭味。
溶洞中央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用碎石和廢棄礦車圍出了幾個“廣場”。此刻,廣場上聚集著不少人。有的圍在冒著黑煙的簡陋火塘邊烤火、煮著黑乎乎看不出內容的糊狀食物;有的成群,或蹲或坐,用粗糙的石子在地上畫著格子下著某種棋;更多的則是像刀疤他們一樣,帶著傷,或躺或靠,眼神麻木疲憊。角落裡甚至有幾個瘦骨嶙峋的孩子,穿著破爛的單衣,在汙水和垃圾堆裡翻找著什麼。
這些人大多和刀疤他們一樣,穿著破爛的粗布或獸皮,麵黃肌瘦,身上帶著傷疤和礦塵。氣息駁雜微弱,偶爾有幾個氣息稍強、眼神更凶悍的,腰間掛著稍好一些的鐵器,應該是小頭目之類。
這就是礦工們的聚集地?一個巨大的、混亂的、散發著絕望氣息的貧民窟!
齊武的出現,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原本嘈雜的溶洞瞬間安靜了不少。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他這個“生麵孔”身上。好奇、警惕、麻木、冷漠、甚至……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貪婪!尤其是在看到他身上雖然破爛但明顯不屬於礦工製式的衣物(迷彩服殘留),以及他手中那塊散發著微弱清新氣息的餅乾時,一些人的眼神瞬間變得熾熱起來!
“刀疤!這生瓜蛋子哪來的?!”一個身材壯碩、臉上紋著猙獰蠍子刺青的光頭大漢推開人群走了過來,聲音粗嘎,帶著濃重的口音(古語)。他腰間掛著一柄厚背砍刀,氣息比刀疤強上一截,眼神如同禿鷲般掃視著齊武。
刀疤立刻上前幾步,用古語快速解釋著,手指指向擔架上的老疤,又指向齊武手中的餅乾,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和邀功意味。
光頭大漢(蠍子)聽著,目光在老疤明顯好轉的臉色(雖然依舊虛弱,但青紫毒氣已褪去大半,呼吸平穩許多)和齊武手中的餅乾上來回掃視,眼中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
“哦?能解黑蝕蠍毒的好東西?”蠍子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餅乾上。他不再看刀疤,而是直接大步走到齊武麵前,居高臨下,用生硬、模仿阿土發音的古怪腔調,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東西!給我!換!好!東西!”
他指了指齊武手中的餅乾,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膛,然後指向溶洞深處一個相對乾淨、用木柵欄圍起來、門口還站著兩個持刀守衛的洞穴。那洞穴門口掛著幾塊風乾的獸肉,裡麵似乎堆放著一些麻袋和木箱。
交易!直接用行動表示!
齊武心中冷笑。這光頭明顯是這裡的頭目之一,態度強硬霸道。但他要的就是交易!
齊武沒有退縮,迎著蠍子貪婪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他同樣用緩慢、清晰的動作表達自己的需求:
1他指了指自己乾裂的嘴唇,做出喝水的動作
2他扯了扯身上破爛的衣襟。
3他指著旁邊火塘上煮著的黑糊糊食物,又做出咀嚼的動作。
4他指向蠍子腰間的水囊和相對完好的皮甲,又指了指那個守衛森嚴的洞穴。
5最後,他晃了晃手中剩下的餅乾,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然後指向擔架上的老疤,又比劃了一個“更多”的手勢。
動作清晰,意圖明確!
蠍子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顯然看懂了齊武的意思——這生瓜蛋子胃口不小!不僅要基本生存物資,還想要更好的東西!
“媽的!貪心的小崽子!”蠍子罵了一句古語,眼神凶光一閃。他身後的幾個跟班也圍了上來,手按在武器上,氣氛瞬間緊張!
刀疤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拉住蠍子,用古語急促地低聲說著什麼,手指再次指向老疤明顯好轉的傷口,又指了指餅乾,似乎在強調這東西的價值和治好老疤能帶來的好處。
蠍子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能解黑蝕蠍毒的東西,在這隨時可能遭遇毒蟲毒蠍的礦洞裡,價值難以估量!一個活著的、有經驗的老疤,也比死了值錢!
最終,他冷哼一聲,揮了揮手。一個跟班立刻跑向那個守衛洞穴,很快提著一個破舊的皮質水囊和一塊用粗鹽醃漬過的、黑乎乎的不知名獸肉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