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是傻子,但也是勇士,陳從進並非不知在這混亂之世,從軍征戰沙場,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他也清楚的知道,從軍,未必就比種田輕鬆,但是種田,注定這一生,將碌碌無為,而從軍,或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是陳從進從自身所在的處境下,所得出最有可能的一條出路,除非自己安於現狀,當一個籍籍無名,隨風而動的草根。
唐末與明末不同,明末的官兵是成片的潰爛,可唐末時,除了長安的神策軍不堪用外,其餘藩鎮的兵,戰鬥力遠不是明末時期的官兵可比。
特彆是陳從進所在的幽州,正是安史之亂時,安祿山起兵之地,即便是安史之亂平息後,唐廷也無力追究安史叛將。
安祿山部下李懷仙歸降唐廷,被封為幽州節度使,此後,魏博,成德,幽州三地,史稱河朔三鎮。
而幽州鎮從李懷仙起,內部軍將叛亂屢見不鮮,在幽州鎮曆任的二十九位節度使中,有十六人以部將的身份叛亂,並成功篡奪幽州節度使權力,而這隻是成功的,還有更多未成功的。
幽州地處幽燕,幽州鎮是河朔三鎮中,地處最北方,長久以來便是胡人與漢人混合居住的區域,民眾愚昧勇猛,缺乏深思,行為輕率,且民俗剛毅好戰。
身在此處,且家無餘資,陳從進苦思冥想,除了從軍,彆無他路,至於科舉,在這個門閥勢力還在的時代,他一介農家子,想考進長安,其難度恐怕比打進長安還更難一些。
在陸廣興離開後,陳從進吃了朝食後,摸了摸乾癟的肚子,目光再一次看向院裡的雞圈。
雞圈中還剩了兩隻母雞,陳從進咽了咽口水,前日喝的雞湯實在是太美味了,陳從進肚子裡的饞蟲,一刻不停的在誘惑著他。
陳從進咬咬牙,大步走向雞圈,母雞是能下蛋,但是自己都要從軍去了,再能下蛋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填飽此刻的肚子。
這一次,陳從進不像上回,不敢動手,一進圈,一把就抓住了那隻母雞,母雞拚命掙紮,“咯咯”叫個不停。
陳從進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陸秀兒上次殺雞的模樣,忍住了內心的不適,將母雞按在地上,拔了幾根脖子處的毛,隨後右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割開了雞的喉嚨。
陳從進喃喃自語道:“今日敢殺雞,明日便敢殺人,這次是小試牛刀!”
片刻後,母雞逐漸沒了動靜,人窮誌短,雞血陳從進也舍不得倒掉,一頓拾到後,起鍋燒水,約半個時辰後,陳從進已經端著一大碗雞肉,在那美美的吃著。
正在吃著雞肉,陸秀兒忽然走了進來,陳從進見狀一愣,有些尷尬的說道:“家裡沒多少米了,餓了,殺隻雞補一補。”
說完後,陳從進覺得自己吃了那麼多頓陸家的飯,連忙又說道:“鍋裡還有,等下裝一碗回去。”
陸秀兒有些悶悶的說道:“看來你真要去從軍了,連下蛋的母雞都自己殺了。”
陳從進點了點頭,道:“這年頭,不搏一回,又如何能有出路。”
陸秀兒坐在陳從進的身旁,對雞湯視若無睹,隻見她皺著眉頭,說道:“我阿爺出門了,聽他說是去打聽漁陽城裡有沒有募兵,要是募兵,這兩天你怕是就要走了。”
陳從進不語,陸秀兒坐了會,實在受不了這氣氛,站了起來,說道:“祝你以後當大將軍!”
說完後,氣呼呼的往屋外走去,陳從進知道,陸秀兒對自己應該是有好感,也許是童年時常常在一起玩,這也是所謂的青梅竹馬,隻是很可惜的是,自己注定和她無緣。
上崗村的夜間有種靜謐的感覺,這個時代的人,並沒有什麼豐富的夜生活,當然,也許是陳從進在一個偏僻的山村,要是在長安這樣繁華的大城,也許夜間也是十分的熱鬨。
鄉民白日下田,晚上便早早的睡了,可能在睡前還有一些夫妻的娛樂節目,但總體而言,大家夥過的日子還是很苦悶的。
自從白日陸秀兒離開後,一整天都沒再來尋,陳從進也有些不知怎麼麵對陸秀兒,在陸秀兒看來,自己一定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
陳從進躺在床上,腦中回想起前世看過的穿越小說,很多小說的主角都是在盛世,然後才智大開,發明了許多的新奇玩意,掙的盆滿缽滿,要不就是有強大無比的係統,主角不用多麼聰明,就已經立足於不敗之地,扮豬吃老虎,打臉都是小意思了,稱王稱霸都隻是時間的問題。
陳從進感慨萬千,自己怎麼就穿越成這般模樣,無父無母,家徒四壁,糧食還他娘的見底了,這是什麼樣的天崩開局,他難道真想去當一個朝不保夕的武夫嗎?這不都是被逼出來的。
次日,一大早,陸廣興便推開了陳從進的門,把陳從進從床上叫起來。
陸廣興神情嚴肅的說道:“聽說南邊有賊人叛亂,河朔三鎮都要出兵,漁陽城這些時日,一直在募兵。”
陳從進有些驚訝,沒想到陸廣興的消息如此靈通,於是,陳從進誇道:“陸大伯,你居然能知道這麼大的事!”
陸廣興沒好氣的說道:“這事在南邊鬨的挺大的,漁陽城裡又不是沒人知道,不說這些了,你要從軍,那這兩日便收拾一下。”
陳從進環顧四周,問道:“都窮成這樣了,還要收拾什麼?”
陸廣興一窒,好一會才歎了口氣,道:“唉,我讓你嬸子幫你收拾吧,窮家富路,再窮也得把路費湊出來。”
注:鹹通四年(863年)南詔國攻陷安南,唐廷募二千兵馳援安南,其中留下八百人守戍桂林,按製,三年一換。
八百兵主要來自徐州,以勇悍聞名,唐廷派徐泗觀察使崔彥曾前去鎮領,崔彥曾治兵嚴苛,戍兵極為不滿,且崔彥曾部下多殘暴之徒,戍兵一忍再忍,希望能忍滿三年,然後回鄉,可三年期滿,崔彥曾以種種理由,將他們強留下來。
從鹹通六年,至鹹通九年,戍兵多次提出回返家鄉,但崔彥曾卻以讓他們回家的軍費不夠為由,要他們再留一年。戍兵群情激憤,士兵爆發兵變,殺了監視他們的軍官,推頗有人望的糧料判官龐勳為主,劫了倉庫,龐勳起義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