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趙應震驚又生氣,質問道:“你要娶的,是……你明知道那是囡囡的朋友,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福寧看著崔蘭亭的麵容漸漸失去血色,他上門提平妻之事,竟連要娶誰為妻都不敢說出來。
他明明眸光閃躲,卻還要直視著她,“你,知道了?”
福寧自嘲一笑,“你們在伯府私會,那日參加宴會的哪個不知?”
語罷,她不理會他的難過,起身走出廳堂。
身後,是茶盞摔碎破裂的聲音,還有爹爹忍不下這口氣、罵人的言語。
她剛走出這間庭院,準備出府賣鐲子,後頭的人就不顧一切追了出來。
廳堂中,趙應見崔蘭亭跑了出去,眉頭一橫,“他還想糾纏囡囡嗎?真當我吃素的?來人!”
“夫君,”容婉阻止,“讓他們徹底說清楚也好,囡囡就不會後悔了。”
“等等!”
福寧並未停下腳步,直到崔蘭亭攔在她的麵前。
她被迫停下,清楚地看見他額間的血痕,還有血珠爆出。
“皎皎,我知道平妻是委屈你了,但是現在,我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辦法。”
他睫羽輕顫,語氣裡有歉疚、有無措、有委屈,他在向她展露脆弱,眸中還燃著最後一點期盼,盼她可以心軟一點,“這是我能夠給你爭取到,最體麵的位置了,以後,等我們有了孩子,我一定讓我們的孩子做世子,好不好?”
福寧的臉上沒有動容,甚至有些不解,“你說的這份體麵,我不需要。”
崔蘭亭垂著眸,長睫在眼下透出陰影,聲音忽然放輕了,苦澀又無奈地問:“哪怕眼下局勢如此,你也非要做正妻嗎?”
福寧看著他那雙看似傷心、卑微的眼眸,但他其實一點都不卑微,哪怕是現在。
他骨子裡屬於侯爵世子的高傲,讓他覺得,他給出了平妻的位子,於現在的她來說,就該歡喜地接受,不該有拒絕的理由。
即使他們青梅竹馬,曾是未婚夫妻,但伴隨著趙家這出意外,在他心裡,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再對等。
這就是所謂世家培養出來的,最懂得權衡利弊的繼承人。
他越是如此,福寧越是釋懷,“不,在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注定了——”
“即便是正妻,我也不會嫁你。”
眼前的人明明沒有怎麼變,福寧卻對他多了一絲厭惡。
許是她眼中的厭惡,灼傷了崔蘭亭,他的眼瞼紅了,期盼褪去,溫柔不再,“可是除了我,你沒有更好的選擇。”
崔蘭亭的麵上覆上陰霾,連額頭上的血都好似黑了一些。
他靠近一步,單手拉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掙紮,他也不願意鬆開,“你這麼單純,還這麼嬌氣,不嫁我,難道要跟著你父母受罪?還是將來嫁個破落戶做正妻?彆人養得起你嗎,皎皎,你看清楚,隻有我,願意陪你鬨。”
他的字裡行間,都是強勢。
不跟他父母強勢,就跟她強勢,不就是覺得她現在好欺負嗎!
“你鬆開我!”福寧看著他貼近的臉,昔日的喜歡全轉化為了厭惡,抬手就扇了上去,“誰要你養!”
一巴掌,打得並不重。
崔蘭亭愣了愣,忽然鬆開了手,大概也是清醒些了。
福寧怒目而視,眼神上瞟,看見了他頭上的玉笄,她伸手想將玉笄收回來。
一抬手,崔蘭亭下意識地偏頭。
她的手一頓,人也一愣,“我還沒那麼喜歡打人。”
崔蘭亭想到了什麼,眼眸重新染起光亮,他主動低了低頭,讓眼前的人兒可以輕易碰到自己的額角。
剛才趙應砸茶盞,他沒有躲。
想到以前,不小心受傷時,皎皎也會幫他擦藥,他又覺得自己剛才語氣過重了,正打算放下姿態道歉:“剛才我——”
餘光瞥見她的手直直地從額間錯過,然後,取下了他的玉笄。
……
福寧不是沒看見他的傷,但是覺得他有點活該。
她忽視了那道傷痕,有了崔蘭亭的配合,她輕易地就取下了當初送給崔蘭亭的禮物。
這支玉笄,不該再戴在他的頭上了。
取下的同時,發冠固定不住,一同掉落,他一頭青絲隨之散開。
福寧拿著玉笄,對上他錯愕的臉,道:“這個,就不給你留作念想了,讓江月嬌送你新的。”
她轉身要走,轉身的一刻,恰好對上十丈遠的府門外,多了一架壽安伯府的馬車。
江月嬌來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來意是何?說不準就在府外偷聽。
看來板子打得不夠疼,這麼快就能出門了。
“給我。”崔蘭亭鬱氣橫生,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福寧不肯,“不給。”
崔蘭亭伸手去搶,兩人爭奪過程中,她手腕上的金鐲子露了出來。
福寧見他麵無異常,顯然不認識鐲子,但她自己急了,索性將玉笄摔在地上。
“啪嗒”四分五裂。
寧為玉碎。
得虧是玉做的,不是木。
福寧語氣不善,“你滿意了?”
這話,也是崔蘭亭想問她的。
他站立原地,盯著碎了的玉笄,蹲下身。
在外偷聽的江月嬌不顧門房阻攔,跑了進來,“誰敢攔我!”
門房都愣了,這還是從前那個善解人意的江小姐嗎?
江月嬌看不得崔蘭亭被這般折辱,不過一支碎了的玉笄,就擊破了他的高傲,讓他折腰去撿,全然不顧披散著的頭發與體麵了嗎?
江月嬌想將人扶起來,可崔蘭亭卻執意要將四分五裂的玉笄撿起來。
她憤恨地對上福寧冷漠的姿態,“你滿意了?”
福寧皺眉,“我看是你滿意了!”
江月嬌想到家中父母執意要讓趙福寧做平妻,就氣惱得很,憑什麼因為姐姐拿不下攝政王,就要讓自己犧牲委屈?
今天跑來偷偷看一眼,沒想到,心中謫仙般的人物,竟叫趙福寧這樣隨意對待!
趙福寧究竟有什麼好!能讓崔蘭亭忍到這一步!
不行,絕不能讓趙福寧進府做平妻!萬一真叫她做了平妻,還有自己什麼事兒啊!
但不能直說不滿,會讓崔蘭亭不高興的。
江月嬌咽下憎惡與委屈,咬著牙忍著脾氣,柔聲勸道:“皎皎,你難道非要我讓出正妻的位子嗎?我都不計較顏麵,許你做平妻,我們三人一起過日子,你還有什麼不滿?你還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