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臉上那份悲天憫人的神情,第一次凝固了。
那敲擊山石的微弱聲響,仿佛是對她神諭最直接的蔑視。
她不能容忍這場凡人的“鬨劇”繼續下去,那會動搖“命運”這一概念的根基。
“很有趣的意誌。”
雅典娜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朗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響徹整個擂台。
“但意誌,無法違逆法則。你越是反抗,命運的絞索便收得越緊。”
她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矛尖遙遙指向那兩座正在被撼動的巍峨大山。
“我以奧林匹斯之名,在此地施加因果!”
“凡汝等移走一分山石,此山必將崩塌二分以作回應!”
神言即為法則!
隨著她話音落下,整個推演空間的基礎規則被瞬間篡改。
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剛剛將一簸箕的碎石傾倒在遠方。
他身後的大山,另一側的山壁上,轟然塌陷下一塊數倍於他勞動成果的巨岩!
轟隆隆——!
山崩的巨響,震耳欲聾。
那剛剛燃起一絲希望的部落族人,臉上瞬間血色儘失。
“怎麼會這樣?”
“我們越挖,山塌得越快!”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絕望,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
全球直播間,死寂之後,是鋪天蓋地的嘲諷與憐憫。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麼?負功!他們竟然在做負功!】
【這就是凡人挑戰神祇的下場,你的努力,隻會加速你自己的滅亡!】
聖子米迦勒端起聖杯,輕抿一口,姿態優雅地對著鏡頭。
“這便是神之智慧。”
“它為世界設定了不可逾越的鐵則,任何試圖挑戰它的匹夫之勇,都隻會讓自己顯得更加可悲。”
“這很公平。”
埃及大祭司阿赫摩斯那陰冷的聲音附和道,
“秩序,必須得到維護。他們的行為,正在為自己招來更大的毀滅,這是宇宙的平衡。”
輿論的風向,在雅典娜修改規則的瞬間,徹底反轉。
之前對那份執拗的敬畏,此刻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華夏“不自量力”的嘲笑。
這已經不是一場推演,而是一場公開處刑,一場用“神之法則”對“人之意誌”的無情碾壓。
華夏指揮所內,警報聲刺耳。
“秦川!是因果律武器!”
李沐遙的聲音因為焦急而顯得有些尖銳,她指著屏幕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紅色數據鏈。
“他們的神諭修改了空間的底層邏輯!”
“我們的‘移山’行為,被定義為了觸發‘山崩’的‘因’!”
“我們做的越多,毀滅得越快!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
王老雙手死死攥著,指節發白。
“無恥!他們這是在耍賴!他們不敢正麵回應我們的意誌,就用這種方式篡改規則!”
“他們要證明的,不是命運不可違抗。”王老的聲音帶著悲憤,
“他們要證明的是,我們的所有奮鬥,從根子上就是錯的,是毫無意義的!”
擂台上,秦川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族人們臉上的絕望,聽著全球直播間裡刺耳的嘲諷,也看到了雅典娜臉上那重新恢複的,悲憫而又疏離的神情。
放棄嗎?
承認人的意誌在絕對的規則麵前,隻是一個笑話?
不。
他們的理解,從一開始就錯了。
愚公移山的故事,核心從來都不是人與自然的蠻力對抗。
它的內核,是一種更為深邃的,獨屬於華夏文明的哲學觀。
秦川緩緩閉上眼,意識沉入那片薪火構築的星海。
他沒有去尋找那些能夠一拳碎山、一腳斷河的強大英靈。
他要的,不是力量的對撞。
而是對這個故事,進行最完整的詮釋。
【警告:‘愚公移山’曆史節點正在遭受規則性壓製,穩定度持續下降,是否追加薪火點數進行乾涉?】
“追加。”
秦川的意識在係統麵板上飛速掠過。
“但是,不用於對抗。”
他的指令,讓係統都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指揮所內的李沐遙也愣住了。
“秦川?什麼叫不用於對抗?”
“沐遙,”秦川的聲音在頻道內響起,平靜得可怕,
“愚公移山的故事,從來就不止凡人這一半。”
“什麼意思?”
“它的另一半,是‘天’。”
秦川的意識,最終鎖定在一個被無數璀璨節點所環繞,卻自身光芒黯淡,仿佛需要某種前置條件才能激活的特殊節點上。
【解鎖特殊輔助節點:天道感應。】
【需求:目標區域內,‘人道’的‘誠’與‘願’達到峰值。】
【當前‘愚公移山’節點,‘誠願’指數:99。】
隻差最後一步。
推演空間內。
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看著身後陷入絕望與哭嚎的族人,又看了看那座越挖塌得越快的神山。
他沒有說話。
他隻是轉過身,再一次,將鋤頭狠狠地刨進了腳下的土石裡。
哪怕前方是絕路。
哪怕努力換來的是加速滅亡。
他也要,死在前進的路上。
他的兒子,看著父親佝僂卻決絕的背影,擦乾了眼淚,也拿起了工具。
他的孫子,看著父親和祖父,也跟著默默地挖了起來。
沒有言語,沒有希望。
隻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執拗。
我隻做我該做之事,成與不成,非我所計。
【‘誠願’指數:100!】
【‘天道感應’節點,已激活!】
“就是現在。”秦川猛地睜開雙眼。
他消耗了幾乎所有的薪火點數,將那股磅礴的力量,全部灌注進了那個剛剛被點亮的節點之中!
“雅典娜!”
秦川的聲音,第一次在擂台上,主動呼喚他的對手。
“你用你的神力,製定了絕望的規則。”
雅典娜偏過頭,聖潔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惑,仿佛在聽一個敗者的最後陳詞。
“但你不知道。”
秦川一步步走向那片被絕望籠罩的推演空間。
他的身後,薪火之力衝天而起,卻並未化作任何攻擊形態,而是融入了那片蒼茫的天空。
“在華夏的土地上,當凡人的‘誠意’做到極致時……”
“天,是會為之動容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
那片因神諭而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天空,突然靜止了。
一道金光,並非奧林匹斯山的聖潔輝煌,也非上帝天國的璀璨榮耀。
那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質樸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烏雲。
緊接著,一尊頂天立地的巨大神人虛影,緩緩在雲層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