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府中人多口雜,綠竹不讓小廝趕車,她親自趕車,綠茵陪著章知顏坐在車廂裡。見綠茵手中拿著一個藍色布包,裡頭藏著銀匣子,章知顏笑道:“其實不用銀子。”
“主子,不用銀子,這些人能同意放小舅爺回來麼?奴婢聽說武德司的人可貪財呢。而且”綠茵壓低聲音,“好像有的小司官還私下收美人。”
章知顏也聽過這些豔聞,那些個做官的,妻妾成群也不是稀奇事兒,至於武德司的幾位實權官員,作為當今聖上的心腹,早已令許多朝臣和勳貴門閥怨聲載道。
如今她也暗中打算利用這一點為自己謀些益處和幫扶。
“主子,您小心些。”
“我知道。”
馬車一路疾馳,在千玉胡同停下,這兒離皇宮東直門隻有半盞茶的路程,距離極近。
千玉胡同裡還有幾戶世家高門,不過,對於武德司這種地方,其它府邸也是敬而遠之的態度,平素都是大門緊閉也不去刻意攀附討好。
武德司的衙門有四扇門,她今日到的是南門,南門裡頭就是威名遠揚的探事監察司。
“可有拜帖?”守門侍衛不讓進,上下打量章知顏。一般來說,女暗衛不是這般打扮,更不可能白日前來回話;其次,章知顏也不像是罪臣家眷。
“我是護國公世子夫人,有急事找柳大人。”章知顏直接說明來意,並未說出荷包的事。
兩個侍衛相視一眼,又輕聲耳語兩句,其中一個進去稟報。
過了一會兒,她們才被放行,待徒步至栽滿墨竹的院子時,綠竹和綠茵被廊下侍衛攔在半月門洞,隻讓她倆在廊下等著。
章知顏跟著侍衛到了上次見到柳浪單獨理事之處。
柳浪靠在紅木椅背上,雙腳置於書桌上,雙手交疊置於枕後,常戴的黑色翼帽擱置在一旁。看樣子,他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見過柳大人。”章知顏行禮,柳浪卻沒說話,隻是眼皮動了下。
“夫人,怎麼突然想起我了?”過了一會兒,柳浪才說話,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語氣非常溫和。
“大人,我有正事。”
柳浪輕笑了一下,他睜開眼,放下雙腳,端正坐姿,微抬頭看著章知顏,隻覺她今日也美得像戲文裡的神仙妃子,偏偏她的神態還有些高傲倔強,斂眉的樣子很是可愛。
“是何正事?”柳浪又打量她的纖細腰肢、玲瓏身段。
“這個荷包,是上次我撿到的,還以為是哪位官家小姐遺失的。這荷包也有些奇怪,不似一般閨閣女子常戴的那種。”章知顏將荷包放在他麵前的桌上就退後一步,這廝有種陰惻惻的危險氣息,像潛伏於草叢中吐著信子的蛇。
柳浪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伸手要拿起荷包,章知顏突然一把搶回來,“可我有個條件。”
柳浪一側唇角微彎,“夫人請說。”他好像對她很有耐性。
“我知道這個荷包對柳大人肯定是有用處的。我一介內宅婦人留著也無用,隻是我的胞弟蒙冤入獄,所以我想用此物交換他的自由身。”
柳浪挑眉,眼神又在章知顏身上轉了幾個來回,笑道:“有意思。在下還是第一次遇見夫人這般膽大包天的女子。你的胞弟,我知道,章承驍那小子。剛把他抓進來,他還大呼小叫的,讓人打了他一頓,他便老實了。”
章知顏蹙眉,“你們竟動用私刑,他隻是一介書生,什麼都不知曉,我對天起誓,他絕不敢作奸犯科。”
趁其不備,柳浪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荷包掂了掂,隨即打開一倒,裡頭的小顆金色花生就這麼落進他的掌心。
他又將荷包內裡翻出,反複看了兩遍,確實沒有任何異常,隻是這荷包比尋常荷包小一半。
章知顏蹙眉看著他,突然有些後悔,不過還好,她留了後手,還有一張小油紙被她藏起來了。
“夫人放心,我抓人的時候就發現令弟在其中,我自然會放。”柳浪一直覺得章知顏有撿走這玩意兒的嫌疑,正打算等她自投羅網,不成想,她果然來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章知顏狐疑打量著他,“真的?你會查明真相放了我弟?”
“當然。”柳浪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嚴肅起來,“夫人覺得此物當屬何人所有?”
“不知。”
“是不是孩童所戴的荷包?”
章知顏搖頭,“若真如此,那也該繡有專屬圖案或者其它字符,這荷包像是尚未來得及繡任何花紋圖案,然後被匆匆放入這顆金花生。”
柳浪笑看著她,“夫人觀察仔細。依你看,這顆金花生有何不同?”說完便站起來,走到她身後。
章知顏往旁邊挪動了一步,“不知。我能去牢獄中看望胞弟麼?”
她轉身離開,柳浪卻攔住她,一手捉住她的一隻手,湊到她耳邊,“夫人是不是怕極了在下?”
他的呼吸噴灑到她臉上,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鬆香味,章知顏看看門外,還好,無人路過,門外也是鴉雀無聲。
她儘量低頭不與他對視,“東西已經給你了,柳大人不要食言。”
哪知這廝竟然湊到她耳邊輕語,“我若食言,夫人你也沒法子。”
章知顏側過頭,她也不敢大聲喊叫,柔聲問,“何時可以放了我胞弟?”
“急什麼,他受了些皮外傷,我還得請個郎中到夫人娘家靖安侯府上。武德司裡,像我這樣仁慈的司官少極了。”他的臉越來越近,鼻尖已經觸到她的鼻尖,“夫人該如何報答下官?”
“你的東西,我已經還給你了。這樁買賣你不虧。”章知顏心裡打鼓,不知柳浪會不會反悔。
她賭的僅僅是他目前對她有的些許好感或者說是興趣,畢竟上次,是柳浪替她請了禦醫還送她回府。按照柳浪的地位和處事原則,他本可以不用管她這閒事,何況她還是有夫之婦。
柳浪突然放開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夫人很擅長欲擒故縱。”
章知顏退後幾步,一副驚慌害怕的模樣,“柳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深閨婦人,身在府邸宅院,無法自保亦無法救助至親,這才鬥膽藏了不該藏的東西。”
柳浪收起笑容,眼神邪肆囂張,盯著章知顏看,“你最好沒有再私藏任何贓物,若有其它差池,我保不住你。我且問你,這荷包裡還有沒有其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