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城，終究是破了。
南關衝入的遼東兵和踏入北關的隴兵
將這座圍攻了半年的西北重鎮拉回天玉的懷抱
然而兩軍勢如破竹之時
城中央的勃府卻冒起了滾滾黑煙來
“直娘賊！老賊打算自儘！”
戴隆梅大喝一聲，不顧剛搶來的馬匹那不安的情緒
踏著依舊沒腕的洪水朝著勃府方向奔去
洪水較之前退了些許，被水泡發的屍體也顯現而出
狼族、玉人，管它是百姓還是賊軍
都一副慘敗模樣，發出通天惡臭
伴隨撿起的水花，踏白哨戰士緊跟戴五爺
連道邊乞降的叛軍士卒都顧不上管
對於戴隆梅來說，現在隻有一個任務
趕在隴軍之前，割下勃拜的腦袋
誰先割下勃拜的腦袋
朝廷的給壇就能給下更多的真神賞賜
這也是他那個混蛋老爹所期望
不過對戴隆梅而言
他要的不過是幫自己的大哥
和心中的義罷了
“該結束了，該結束了……”
看著路邊膽怯的從殘破房屋中走出的百姓
看著那副衣衫襤褸的模樣
戴隆梅便握緊了韁繩
“嘿，小子，不愧是當年要做我俠深門徒的人~你……”
“你閉嘴，這是我的界，誘惑我的人乾什麼”
兩個聲音在戴隆梅腦海中響起
惹得他一陣頭痛
每當自己思想著當年當遊俠的歲月時
兩個奇怪的聲音都是跳出來腦內互搏
“快！快！我遼軍必求首功！”
“勃老賊的腦袋是我們的！”
“是！”
戴隆梅招呼身後踏白戰士
驅散了腦中的怪聲
三刻鐘踏血水前行
眾人飛馳到了勃府那高聳的門樓前
卻見高大氣派的門樓裝飾著精玉——一種形似翡翠的美麗礦石
數量之多即便是小朝廷的皇宮大門也難以匹敵
然而滔天洪水卷去了勃家的光耀
隻剩下被衝垮的半扇門樓聳立
“踏白哨！”
“是！“
“隨我入府！殺老賊！”
“是！”
話音剛落
身後傳來馬蹄總總
卻見戴如柏帶著家丁百餘亦縱馬趕到
“二哥，老賊府中的正堂怕是已經燒起來來了”
“直娘賊一個！”
戴如柏氣不過來，解下腰間酒囊卻是又喝了一口
“腦袋燒成灰了，拿什麼跟那姓姬的要賞賜？”
想到給壇上的好玩意兒一個都拿不到
戴如柏就想問候勃老賊祖宗
好歹找個繩子把自己吊死啊！
“二哥！彆急，弟弟在他腦袋燒化之前割下來！”
玉劍出鞘，戴隆梅當即打算帶著戰士們衝殺而入
“哎，梅子你等著”
“怎麼了？哥”
“有升叔來了，跟你一塊進去，護著你些”
“不了吧，一群負隅頑抗的狼崽子罷了”
戴如柏瞪了戴隆梅一眼
“最後時候，小心出事！”
“行~吧~”
“有升叔！”
“老哥哥你陪梅子走一趟”
一乾筆挺家丁中，走出了個高大之人
卻見他也著一身玉綠犀甲，隻是犀甲上劍痕顯然
儼然一派久經戰陣之態
老將須發斑白，看是上了年歲
然而神態英武，舉止威嚴
腰間一柄玉劍也是沾滿黑血，不知斬了多少狼族叛賊
家丁們投去敬仰的目光
“遼東道遊擊戴有升領命”
戴有升嘴上畢恭畢敬
可卻衝著戴隆梅使了個調皮的眼色
也向大口喝酒的戴如柏作了一揖
“哎，京師士大夫的酸氣彆帶到這裡昂”
“文人儒雅，咱得學學，這不是打完仗要去京師了嘛，提前操演一下”
“得得得，進了京師你自己找那些文人學去……”
戴隆梅看著兩人逗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卻也輕笑一聲
“有升老哥，你看好這小子！”
戴如柏放下酒囊
看了一眼臉上汙血淤泥抹勻實的戴隆梅
“這小子是個戰癡，騎馬、打仗、拿著劍砍人，都是舍命乾的”
戴如柏看向弟弟的眼神溫柔了下來
“彆讓他最後一下出事。”
“畢竟這是咱這輩子最後最大的仗了吧”
“二哥……”
是啊，狼族已經衰敗臣服
雖然那混賬老爹治下的遼東已有衰敗跡象
但打完金川，天玉應是能歸於和平
“走著！割下老賊腦袋”
戴如柏衝著兩人哈哈一笑
“老將遵命”
“踏白哨，隨我入府！”
戴隆梅一個箭步躍入了傾覆的勃府中
“得老賊首級者，賞萬戶侯！”
……
勃拜府中升起滾滾濃煙
黑煙中卻是傳來乒乓作響的拚殺聲來
踏白哨戰士們很快和負隅頑抗的狼族親兵撕咬在一起
白刃戰素來凶殘異常
遑論小巷院內
厚重的犀甲撞擊在一起，發出沉悶聲響
玉劍與銅劍乒乓作響，仿若殺戮金屬的奏樂般
緊接著便是血肉骨骼被撕裂的死亡之聲
歸於平靜後，急促踏步聲向著院中央奔去
“撕拉！”“噗！”“撕拉！”
手中劍斬破皮甲血肉
戴隆梅抖擻精神
如若一隻奔騰玉龍般
在沾染黑血的雕欄畫柱見奔馳
鋒利玉劍宛若龍之爪牙
撕裂斬殺一切擋路叛賊
他的眼睛隻有眼前之敵
被斬斷手足的屍體
重重地摔在地上
戴隆梅隻是輕輕越過
玉劍隨即揮向下一個目標
身上犀甲浸染黑血，左右拚殺之下
那雙如鷹的眼睛隻在搜索一人
勃拜！
隻要他的腦袋，這仗就能打完了！
戴隆梅思想著
如同一戰狂一般
快速奔馳，殺戮著
“哈哈，對~對~就該這樣殺，不停地殺！不停地沉浸在戰爭中吧！”
戴隆梅腦海中再次響起怪異聲響來
隨著那聲音，他手中的劍卻是越揮越快了
“還有你！你也出去！存在千年的老怪物，滾滾滾！”
熟悉的聲音響起，那邪魅的聲音也一並消失。
“老賊！你人呢，你根本不在宅子！”
“你人呢？！”
戴隆梅揮劍斬斷一個逃跑狼族的後頸，怒吼道
緊隨其後的戴有升，將戴隆梅的表現看在眼中
當年那個從小看大的孩子，如今已經是一個戰必先登的英勇戰將了
卻是讓人感慨
不過戴有升清楚，那個孩子舊日的“少俠”夢
怕是永遠埋葬了。
戴有升思想著
然而戰陣中，任何的鬆懈都不可有
一個裝死的狼族大漢突然從地上躍起
一擊打掉了戴有升手中的劍
大漢撲上前，按住了戴有升的雙手
和其扭打在一起
卻見那狼兵滿麵疤痕，連狼族珍視的獠牙都斷了幾顆
一副嗜血老兵模樣
大漢的舍命突襲一時讓失了武器的戴有升難以應對
兩人廝打一會，戴有升被壓倒在地
卻見狼兵掏出一柄鋒利短刀便要刺其胸口
“咻！”“噗！”
一隻羽箭徑直貫穿狼兵的喉嚨
汙血噴濺老將一臉
“梅子，好箭法！”
戴隆梅箭步上前，拉起了戴有升
戴有升心有餘悸
“梅子，好箭法”
戴隆梅拉起了戴有升
戴有升心有餘悸地抹了一把臉
“有升叔，我也不是當年那個靠你們救的小子了”
戴隆梅衝老將微微一笑
一腳將那狼兵的屍體踢開
當年嬉戲市井，朝著要當“遊俠”的五少爺
如今卻是一副戰將模樣
戴有升的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死吧！玉人！”
屍體堆中，又是一聲怒吼
一個斷了右手的狼兵揮著手中銅劍
拚儘最後氣力撲向戴隆梅
“梅子！”
戴有升雖打算張弓搭箭，卻已是來不及
銅劍的鋒刃徑直看向戴隆梅後頸
卻見，突然！
戴隆梅體內生出一道玉色氣體
那道氣撲向劈來的鋒刃
青銅劍當即被那氣體彈開了
“劈啪！”
碰到劍身的玉氣迅速燃燒起來
怪火將銅劍燒得通紅
狼兵手掌當即被燒傷
吃痛扔下了銅劍
說時遲那時快，戴隆梅回身便是一劍
死不瞑目的狼頭滾落到青磚地上
“梅子……剛才那是”
戴隆梅看著驚訝的戴有升卻笑了笑，拉起有升叔說道
“那家夥運氣不好吧，咱還是趕緊走吧，勃拜老賊的腦袋還等著我們呢”
戴有升自是不瞎，他分明看到那銅劍在半空中被彈飛並燒得通紅
仿佛誌怪畫本中那些“仙人”的護體神功般
老將搖了搖頭，卻也顧不得問
隻得跟著五少爺向前跑去。
而戴隆梅卻振了振劍血，轉了轉眼睛
“戴隆梅，下次運氣防禦的時候可彆讓人看見咯”
……
一番廝殺，二人帶著踏白哨眾人衝入內堂院落
卻見火勢倒是越燒越旺，整個內堂眼見得要被燒塌了
勃拜和他的一家老小燒死在了富麗堂皇的家中。
“快！不能讓這老東西燒成灰了。”
眾人抓緊撲滅大火
卻隻見得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幾十具焦屍
“噗哈~真他媽的臭！”
屍體燒焦的惡臭在成了灰的內堂上空飄散著
連久經戰陣的戴隆梅等人都皺起了眉頭
“媽了個巴子的，這下可好了”
戴隆梅檢查著屍體
總算是發現了一具疑似勃拜的屍體
但問題是，頭沒了。
“見了鬼了，誰割得腦袋？”
“媽的，難不成那劉家隴軍的人先進來了？”
“怎麼可能，咱可是第一個衝到這裡來的”
戴有升檢查了身體上的切口
“一劍斬下腦袋，切口平滑得很。連頸骨都削得齊齊的”
“劍和用劍的都不是什麼善茬”
“老行伍？”
“嗯，梅子，而且這傷口好像有些怪東西……“
戴隆梅雖然問著戴有升，可卻早已看到了傷口上殘留的藍氣
他轉過身去，檢查廢墟中的黑灰
更是一眼看到了其中閃著藍光的物件
那是一個被藍氣包裹的馬克杯。
戴隆梅試圖撿起那杯子
杯上附著的藍氣卻和體內玉氣抵觸起了反應
若非戴隆梅照著老師教的方法，從丹田運氣抵擋
那藍氣將如火焰般燒灼他的血肉
“真是怪東西……”
戴隆梅運氣燒儘了那些藍氣，檢查著那馬克杯
“啥玩意兒啊這是……給壇上真神給的？沒見過啊”
藍氣燒儘後，戴隆梅卻看到了杯底的褐色水漬
更聞到了一絲芳香
“怪！”
“這腦袋沒了，可不好玩啊。這咱的頭功可就……”
戴有升的抱怨將戴隆梅思緒拉回
“有什麼難的，有升叔”
卻見他站起身來，催動玉氣
將那馬克杯收入了右手的戒指中
沒錯，戴隆梅帶的這枚玉色戒指也是個納戒
他那個便宜老師十幾年前送給他的
“呐~把那個看著身形像的狼腦袋割下來不就完了”
“反正也都已經燒焦了，誰知道哪個是腦袋是哪個呢。”
“哼，你這小子啊，現在倒也是學的鬼機靈鬼機靈的，嘿嘿。”
李有升也嘿嘿一笑
隨即命家丁割下那個狼族腦袋，拿玉色綢緞裹好。
“五爺，其他的這些屍體……”
一個家丁指著那些早已經被燒得麵無全非的屍首問道
“把跟勃老賊一樣的狼族拉出來，腦袋砍下，一個腦袋一個千戶呢”
剩下的看著都是玉人女子……埋了吧，彆讓他們曝屍荒野了。”
戴隆梅握著劍的手終於是鬆了下來
他將玉劍收回鞘中
看著頭頂為黑煙籠罩的太陽喃喃道
“大哥，金川克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