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男道。
“就是王光武和王光勝哥倆,他們的爹就養過一條土狗,名字叫黑黑。”
白臉小夥補充。
“那老頭叫王秋菊,70多歲,半年前死了!王秋菊養過一條狗,沒錯。黑色的,黢黑黢黑,皮毛油光鋥亮。那狗之前總在村子裡閒逛。幾個月前就失蹤了,挺長時間沒看見!”
王秋菊!
聽這名字,我瞬間抬眸,看向我身邊那一片小墳包。
剛才我查看這些墳包麵前的墓碑時,有個木頭碑上標著的人名,就是先父王秋菊。
“你們說的王秋菊,是不是埋在那兒?”
我順著墓碑指過去。兩個年輕人轉頭看了一眼。確認了上麵的字跡。
“沒錯,就是那老頭。這老王頭命挺苦,生了好幾個孩子,個個都是白眼狼。
他是過年那段時間死的。應該是年初三,雪下的賊大。那老頭,活活凍死在自己大兒子家門口了。”白臉男說。
趁著抽煙的功夫,這倆年輕人給我講了不少。
他們都是大華村的村民,還是表兄弟,有血緣關係的。
至於他們口中的王秋菊,本是大華村的坐地戶。
據說,王秋菊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
大兒子叫王光武,二兒子叫王光勝。還有一個閨女,名叫王光美。
據說,這仨孩子都沒啥出息。倆兒子學習不好,最後都留在了大華村,成了莊稼漢,靠種地為生。
小女兒雖說嫁人了,但嫁的也不遠,就在隔壁村。
但其實,王秋菊這個父親做的還挺負責任。
十幾年前,王家的兩個兒子結婚時,王秋菊和老伴倒是掏出了所有積蓄。給這倆兒子在村裡蓋了小樓。一個在村頭,一個在村尾。步行都不超過10分鐘。
前些年,王秋菊的老伴死了。家裡隻剩下他一個老的。
但是那年,王秋菊的身體還算硬朗。兩個兒媳婦都不喜歡跟老人住,因此王秋菊就一個人住在原先的平房。
反正距離兩個兒子家也不遠,走路幾分鐘,撒泡尿的功夫就能走到。
好像是從去年開始,王秋菊的身子越來越差。人也糊塗了,沒有自理能力。
可幾個孩子還是不願意贍養,你推我,我推你。鬨得蠻不愉快。
聽到兩個小年輕說到此處,我看向王秋菊的墳包,忍不住撇嘴。
“生了三個孩子,都留在附近。三個人,就沒有一個願意養父親的嗎?”
黑皮男說。
“他家的小閨女想養。可王光武和王光勝哥倆兒不同意。
王秋菊有低保,每個月到手800多塊錢。他還有個小平房,名下還有幾十平米宅基地。
在我們農村,誰贍養老人,老人的遺產就留給誰。王光武和王光勝哥們,生怕自己的妹妹跟他們爭遺產唄。”
然後他繼續講下去。
為了不讓妹妹爭遺產,王光武和王光勝最後還是商量出來了一套贍養老人的方案。
每逢單月,王秋菊就由老大王光武照顧。每逢雙月,王秋菊就有老二王光勝照顧。
可恰巧就在半年前,也就是過年那段時間。
大年初三那天,是2月28日。也就是2月份的最後一天。
二月份是雙月,王秋菊本來應該住在老二家住。
可因為那天,王光勝兩口子準備回娘家,所以他們就把老頭送到了大哥王光武家。
但偏偏,王光武兩口子也是愛計較的。
他們偏說,2月28日是雙月。還差十幾個小時才能到3月份。因此,他們死活不肯讓王秋菊進自家大門。
就這樣,老二兩口子把王秋菊丟在了大哥家門口。
而老大兩口子卻把房門緊閉,不讓王秋菊進門。
東北的二月,零下30多度。撒泡尿都得拿木棍敲敲,街上被凍死的流浪貓狗更是數不勝數。
王秋菊就在大年初三這天晚上,活生生凍死在了自己大兒子家門口。
“凍死了?人就這麼沒了?”
我驚訝,喉嚨裡仿佛堵了口痰,有點兒憋的慌。
兩個年輕人點頭。
黑皮男說。
“沒錯,凍死的,凍的邦邦硬。
王秋菊就死在王光武家門口的台階上,人是倒下的,臉貼在地麵上。
等大家把屍體抬起來時,老頭的臉皮都被活生生撕掉了。”
白臉男補充。
“王秋菊那老頭確實挺慘。死的日子趕上過年,家家戶戶還放著鞭炮呢。他人就沒了。
老頭前腳剛死。倆兒子就把他火化了,隨便往山上一埋。就連墓碑都是木頭牌子做的。
哎!生兒育女一輩子,到頭來落得個啥下場?還趕不上老絕戶呢!”
王秋菊死的挺唏噓,他明明有三個子女。最後到頭,也沒有一個人管他。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養育兒孫幾十年,到底圖個啥呀?
“那黑狗呢?”我又問。
“剛才你們說的這些,跟大黑狗也沒關係呀!”
兩個年輕人解釋。
他們說黑黑從前是村子裡的一條野狗,平時也沒人管。那狗每天東跑西顛,就靠著翻垃圾為生。
後來,王秋菊心善,那時他身子骨還硬朗,一個人住在小平房。他就把黑黑帶回家了,在院子裡搭了個狗窩,把黑黑當看門狗養。
去年開始,王秋菊身子越來越差。他被兩個兒子接走,家裡就沒有人管黑黑。黑黑因此又變成了一條流浪狗。
“不過,王秋菊死之前雖然身體不好,但他也能拄著拐杖慢慢的走,並不是癱瘓。
我有兩次看見,王秋菊偷摸給黑黑喂饅頭。不過讓他家大兒子發現了,他家大兒媳婦兒還給王秋菊一頓臭罵。
說家裡養了個吃白飯的還不夠。罵王秋菊偷東西,用饅頭喂畜生。”白臉男說。
黑臉男再次補充。
“其實那黑黑還真是條好狗!
王秋菊被凍死的那天。第一個發現王秋菊屍體的村民,就是被黑黑引去的。
後來,老頭的屍骨埋在了半山腰,他的兩個親兒子幾乎都沒有上山祭拜過。反倒是黑黑,之前總是守在半山腰。守在王秋菊的墳包前。
隻是後來,那狗便不見了。”
兩個年輕人說到此處,我也心知肚明。
孫立打死的那條大黑狗,肯定就是黑黑。
這黑黑是忠犬,一條狗,比王秋菊的親兒子都通人性。
王秋菊死了半年,黑黑一直在他的墳前守著。守到第三個月的時候,結果讓孫立一鐵鍬嗨下去,砸碎了腦瓜子,變成了腹中餐。
聊完了這些,我目送兩個年輕人下山後。
緊接著,我轉過身同畢福慶商量。
“畢大爺,你說,害死黃金燕的鬼魂,會不會就是這個王秋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