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摸木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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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沒講在飯桌上跟魏一冉嗆聲,由此誕生了“沒誠意”,含糊過去,對林晉慈說:“真正釋懷翻篇的人,根本不會上躥下跳,哼,還不是舊情難忘的紙老虎!姐姐,不管你願不願意再跟他和好,但彆輕饒他!”

林晉慈聽不懂表妹聲聲冷笑在說些什麼。

“彆輕饒誰?”

“那個魏一冉啊!”

表妹抱起手臂,理不直氣也壯,“雖然可能說是咱們有錯在先啊,但是呢,是個人,就會犯錯,對吧?隻要不是那種移情彆戀、中途甩人,其實也是情理之中嘛。魏一冉那麼得理不饒人,就是沒有複合的誠心啊!扣分!必須扣分!”

林晉慈不曉得這麼大的烏龍是怎麼產生的,解釋道:“你誤會了。不是魏一冉。”

“啊?不是他?”

表妹久久愣住,“……那為什麼他那樣啊?”

林晉慈沉默開過一段路,想著表妹剛剛說的內容,字音裡帶著些許斟酌,不答反問:“中途甩人,很嚴重,是吧?”

表妹一時頭大如鬥,有點想笑,但不敢笑,也有點想做哭臉,淒淒地拖著聲:“不是……姐姐……你,你……你真,真乾了這種事啊?”

“應該是吧。”林晉慈不太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算了,不說這個了。”

“不會是對傅易沛吧?”

突然,表妹發抖似的出聲。

未翻過去的一頁又重新攤在眼前。

林晉慈沒有像剛剛那樣第一時間反駁,即是一種回答。

本來隻是猜測,一被證實,表妹反而難以消化,自言自語起來。

“真是傅易沛啊……我就說,你跟魏一冉之間要是沒事,那傅易沛的反應也有點奇怪了。”

表妹想著,表情越漸生硬,聲音越漸阻塞,“可是——你要是跟傅易沛曾經好過,那他現在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他不怪你嗎?”

不久前傅易沛在飯桌上怎麼周到照顧表姐的,有雙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還有餐後他和表姐一前一後出去、聚在窗邊聊天,雖然表妹趕去時,並沒聽到什麼對話內容,但氣氛肉眼可見,同窗外秋陽一樣的和諧融洽。

林晉慈在心裡應了一句:不知道。

或許在傅易沛替她扯衣袖時,她腦海有過片刻消散的感知,但連這種感知都是不可名狀的。

“姐姐,我們改道去啟映吧?”

“怎麼了?”林晉慈扭頭看了一眼,表妹臉上少見如此憂心忡忡的表情。

“我想了想,我還是不要這個角色了。”

林晉慈說:“不要了?你不是跟你媽媽吵架都要爭取這個機會嗎?”

表妹也很猶豫,“那時候我不知道你跟傅總還有這一層的熟人關係,我怕,他是有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倒是沒什麼誌氣說拒絕走後門不想當關係戶,但是呢,我擔心傅總是想用我這層關係報複你,對你不好。”

林晉慈唇瓣稍動,聲音未出。

會嗎?

傅易沛會這樣對她嗎?

表妹下了決心:“還是不要了!”

車裡安靜了幾秒。

隨後林晉慈的聲音依舊無波無瀾:“安心演你的戲吧,沒事的。”

林晉慈也不清楚何來“沒事”,若問依據,大概是她記憶裡的傅易沛一向光風霽月。

回國後,偌大崇北,林晉慈不是沒有遇到過老同學,甚至參加過一次同學聚會,長桌旁坐的都是從南安高中畢業、如今在崇北定居或工作的老同學。

談及母校,談及高中時代,即使本人不在場,傅易沛也幾乎是不可能繞開的話題。

女生們異口同聲,讚他教養不凡,待人溫柔。

姍姍來遲的林晉慈坐在一旁,以沉默應和,聽著傅易沛的種種耀眼事跡,心想的確如此。

來人之中,隻有林晉慈和一個男生跟傅易沛同過班,自然成了重點的打聽對象。

有人八卦起傅易沛的感情經曆,提問者殷切望來,林晉慈答不出一言半語。

同行的女生替林晉慈解圍:“哎呀,你問她簡直是白問,我們林學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而且她高三轉走了。”說完也好奇地問起林晉慈,“哎,你高中跟傅易沛說過話嗎?感覺你們兩個毫無交集。”

林晉慈頓了頓,淡聲道:“說過吧。”

“哦,也對哦,你們都是課代表,統計啊開會什麼的,應該也要講講話的。”

話題很快轉去聊彆的,但依然時不時能聽到“傅易沛”這個名字,在各種各樣的校園回憶中,像一息一息跳動著的火焰,即使是曾經刻意與之保持安全距離的人,也無法不受到其光其熱的波動影響。

“姐姐,你對傅易沛……”表妹欲言又止,可能意識到不適宜,沒有繼續問下去,換了話頭,“怪不得呢,我問傅易沛燃絮be的事情,他也沒回答。”

林晉慈不解:“這有什麼關聯嗎?”

表妹兩手比出一顆圓潤愛心,朝兩側做掰碎的動作:“因為他也有一段be啊,怕觸景生情吧。”

林晉慈淺淺笑著,搖了一下頭。

表妹這樣說,其實自己也不信。

如果真怕觸景生情,傅易沛應該不會給林晉慈的妹妹試鏡機會,今天也不會主動請林晉慈吃飯。傅易沛平靜從容,沒有半點怨氣,好像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與林晉慈真成了情誼尚存的老同學。

“姐姐,從傅易沛現在這個表現來看,有兩種可能——”

表妹分析給林晉慈聽,“第一種,他受了什麼高人度化,已經沒了凡人該有的貪嗔癡,為積善緣,所以以德報怨;另一種是,傅易沛可能在醞釀一場更大的報複,以既往不咎來暫時放鬆我們的警覺,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你致命一擊!”

林晉慈聽著覺得熟悉,接起話:“就是你說的影視劇裡如果沒有,觀眾都會覺得憋屈的爽點?”

表妹忘乾淨了這一茬兒。

她深深憋了一口氣,最後憋不住了,才極小聲道:“……對。”

林晉慈似乎沒有什麼反應,隻是隔了一會兒,似掂量,似點評,冒出一句“挺好的”,不曉得是說什麼挺好的。

“這種也就放在那種無腦電視劇裡挺好的,太套路了,現在的觀眾估計都已經看膩了……”表妹斟酌再斟酌地把話往回圓,“而且這種戲份一般都是給反派女配的,女主角不會有這樣的戲份。”

林晉慈像聽科普:“哦。”

把表妹送回家,林晉慈去了事務所。

車子行駛在每天上班的必經之路上,林晉慈忽然注意起了旁邊的大樓,與往常沒什麼兩樣,依舊是高高聳立、通身泛藍的大片玻璃反射著日光,卻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如同失物招領處的一件物品,被人認領,東西沒變,但此刻有了附屬於誰的屬性。

客觀存在的建築,有了主觀上的情感意義。

林晉慈想起曾經跟傅易沛討論建築設計時,傅易沛提過的人文色彩。

收攏險些要朝記憶裡沉去的思緒,林晉慈專心開車,也不許餘光再頻頻偏移。

到事務所時,裡頭正熱鬨,林晉慈一進去,便被聚在一塊的人吸引去了。

成寒穿著黑色的短皮衣,衣擺袖口露出一截設計感十足的條紋襯衫,微廓的牛仔褲,壓著黑色鴨舌帽的腦袋,正低下去,手握筆,就著沙發旁的小幾,給幾個實習生簽名。

林晉慈差點忘了,成寒也是臻合的客戶。

一年多前林晉慈還沒有回國,成寒在崇北買了位置很好的大平層,林晉慈擅長做空間規劃,這種更需要私人溫度的居家設計,她不敢稱翹楚,給成寒推薦了臻合的另一位設計師。

實習生在打聽下一次演唱會的事,成寒看見林晉慈,很快把手裡寫好祝福的本子遞出去,起身對林晉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我就知道,來這裡等你準沒錯,你要麼在這兒,要是在外頭忙事情,忙完了還是要回這裡。”

這麼說也沒錯。

家是休息的地方,除了睡眠之外的時間,林晉慈幾乎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回到辦公室,林晉慈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問起成寒房子的事,前幾天聽成寒說打算在年前辦暖房趴,不知道現在進度如何。

曆時一年,那房子已經完工。隻差幾件訂製的家具和一盞客廳的主燈還沒送來,主燈是成寒親自挑選的,他很是中意,說等林晉慈去看就知道了。

再說到暖房趴,成寒含糊地一語帶過:“再等等吧,我找人算個日子。”

林晉慈不禁失笑:“你現在越來越迷信了。以前去福興寺,你連一炷香都不肯上,現在發新歌要算日子,開演唱會要算日子,連辦暖房趴也要算日子,有那麼多好日子嗎?”

“你彆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成寒反應很大,如果麵對的不是林晉慈,他大概率要發火。成寒四下看了看,指著林晉慈桌上木質擺件,近乎孩子氣地命令,“你快摸一下木頭。”

林晉慈坐進辦公椅裡,正要整理文件,聽成寒催促,隻好順從地伸手摸了一下。

說來奇怪,“摸木頭”這種做法,還是讀書時林晉慈教給成寒的。

那時候的成寒有許多消極的想法,時不時會說些灰心喪氣的話。林晉慈提醒過,他改不掉,林晉慈就教他摸木頭,摸完木頭,不吉利的話便不算數。某天,他從畫板凹槽裡拿走一截林晉慈用剩的鉛筆頭,“我把這個帶在身邊,以後再有這種不好的念頭冒出,我就摸一下。”

時間更迭,人也在變。

成寒從桀驁不羈開始相信天意,林晉慈回顧自身,好像也在無聲無息中地覆天翻。

忽然,成寒捉住林晉慈的手腕,低頭納悶看著:“你今天沒戴表啊?”

林晉慈手腕內側有一處半個指甲蓋大的燙傷印,不喜暴露人前,常年佩戴手表。

林晉慈縮回手,從口袋裡掏出那塊月相手表,噠一聲,擱到桌上:“戴了,表壞了就摘下來了。表盤擦到一點,不知道裡頭有沒有出問題。”

成寒認出這是他送給林晉慈的那塊表。

先前他沒告訴林晉慈具體價格,隻說是品牌方送的,但也擔心林晉慈束之高閣,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她戴了,嘴角彎了彎,立時將表拿過去。

“盒子和保修卡還在吧,我幫你拿去修。”

林晉慈本來不想麻煩成寒,沒有那麼著急送修,平時戴其他表也是一樣的。

但見成寒已經把表拿去,恰好這時手機也響了,伸出去的手,便先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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