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諦聽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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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皇朝,盛景八年二月二十。

河洛東都北市,商肆林立,往來者如雲。

徐永生長身玉立,穿一襲白色儒衫,行走在人流間。

忽然,人流中一隻手悄悄伸出,衝這白衣書生身上快速一摸一收。

對方擦身而過,徐永生恍若未覺,腳步不停。

晚些時候,一群賊在後巷聚首。

賊頭環視:“你們今天的收成都不錯。”

眾賊紛紛取出贓物。

摸了那白衣書生的青年忽然罵出聲:“死窮酸,錢袋裡裝石頭?”

賊頭麵色一變,青年忙道:“真是那窮酸,不是我……”

話音未落,忽地風聲響起,負責外圍望風的同夥橫飛而來,將邊上兩人撞成滾地葫蘆。

一襲白衣的徐永生出現在巷內。

群賊或是掏出短刀,或是從旁撿起木棍竹竿。

但不等賊頭搭話,書生模樣的徐永生動若雷霆,閃身疾進,就見一個又一個人淩空飛起。

最後他探手一掌蓋在賊頭臉上,推著對方後腦勺往牆上撞,“咚”的一聲響!

賊頭便即軟倒在地。

巷內躺倒一片,隻剩徐永生獨自站立。

風聲再響起,有人淩空翻入這條巷子,瞅見徐永生,不由一愣:“聽得這邊動靜不對,原來是你?”

徐永生已經恢複斯文模樣:“動手前我查過四周無異常,這裡都是些尋常蟊賊,正想著要不要打擾都尉呢。”

來者是個身著禁軍衣裝的青年:“保境安民事無大小,何況東都地麵上尋常蟊賊也經常拔出蘿卜帶出泥,我可以用來拿捏旁的一些人。”

他左右看看東倒西歪的群賊,笑道:“學有所成,下手不輕啊。”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徐永生麵不改色:“這告訴我們,跟講不明白道理的人,動拳頭,彆廢話。”

鎮魔衛都尉馬楊:“……雖然我是純粹武夫,但聖人言似乎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徐永生:“都尉既然管尋常蟊賊,那我以後也多留意一二。”

“謝了,不過南市那邊你已經名聲在外,怕是沒幾個小賊像北市這邊不開眼。”馬揚揮揮手:“你學宮還有課吧?成了,去吧,這邊交給我。”

離開北市,徐永生前往正文坊的東都武學宮外院。

他從藍星來到這方天地已經有些時日。

這是個武道昌盛的世界,大乾皇朝當前正值盛世,雖有邊患,但內部升平已久。

河洛東都為大乾皇朝陪都,乾皇早年時常巡幸,比照關中帝京,文武官署皆備,修文的國子監分為西監、東監,修武的武學宮同樣如此,一在帝都一在東都。

至如今,大乾朝廷為武者定品,仿照官職,從低到高,自九品起始,向上至八品、七品、六品等等,依此類推。

徐永生眼下在東都學宮外院,如同武道“學前班”。

以此世武道品級境界論,相當於不入品,或稱不入流。

不過今日入了學宮外院,徐永生麵見一位助教,向其呈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鶴羽狼毫特製的正心筆。

鬆煙調和牡丹花露而成的致知墨。

學宮外院古桑皮特製的誠意紙。

赤溪石雕塑而成的格物硯。

對方查驗,模樣仿佛在閱卷。

此世武道修行路艱險,常見走火入魔、血雨腥風,並伴有重重隱患。

釋、道、儒規整武學之道,總結設計多重曆練、複雜祭禮、大量靈寶配套輔助,仿佛馴養野馬一般,令武道修行少了許多危險、血腥和後患,但無形中抬高了武道修行的門檻。

似正心筆、致知墨、誠意紙、格物硯皆是修行儒家武道者經由不入品向九品突破路上的重要輔助寶物。

除了本身價格高昂外,更需武者初養儒家浩然體氣有成,然後再以自身體氣溫養四寶,否則隻會白白浪費材料。

提正心筆蘸朱砂,書“克己”千遍後,筆杆現淡朱光輝。

一邊默誦《勸學》一邊捶打致知墨,持續三十日後,以此墨書寫字跡,無形香氣可引螢蟲結陣。

誠意紙酒祭至聖先師畫像,焚香三日後,紙上自生金絲網格。

以氣養硯,格物硯每日承初陽日照,持續三十天後,磨墨自顯水波。

那助教看到添了朱光、墨香、金網、水紋的文房四寶,便即明白徐永生體氣切實已有所成。

類似事開不得玩笑,請旁人代勞準備文房四寶者,注定通不過入品儀禮,走火入魔都是輕的,死亡是大概率。

“不慢啊。”對方略有些驚訝地打量徐永生。

徐永生寵辱不驚:“多有賴各位先生教導。”

助教最初驚訝過後,微笑說道:“到明年正月的正式入學試尚早,雖說厚積薄發也不錯,但大好光陰合該仔細把握。

後日春社便有一場專為修行腳步較快學生提前準備的入品儀禮,你若是自忖已準備穩當,也可參加,但勿急躁。”

徐永生答道:“學生有心一試。”

學宮外院每三年一次的正式入學試,將在十一個月後,明年正月三十到來,入九品者即為通過,否則將會被退學。

反之,為激勵修行進度較快者,特許今年春社日二月二十二提前開一場儒家入品典儀。

屆時通過者成功由不入流升為九品,學籍上雖還不算東都學宮正式學生,但可得學宮提前傳授武道九品期間更進一步的修行法門。

如此,一步快,步步快。

徐永生之前選擇修行儒家武學之道,原因一是因為安全少走火入魔之災,二是因為學宮某些規定,三則是因為他有些積蓄專門利於儒家武者修行,可以更快提升。

離開學宮外院,徐永生向東行,返回南市。

相較於高端精品、大宗商貿雲集的北市,南市這邊商品更日常一些,但整體規模比北市更大,市集人流如織,一百二十行,各行店鋪合計足有數千,貨物堆積如山。

東北、正北河渠上舟船往來,水車林立。

徐永生的店鋪屋後便比鄰河渠,守著一具龐大的水車,屋頂風道煙氣滾滾,屋內爐火酷熱。

連接水車通過風門提供鼓風的水排運轉下,不斷將風力送入高度超過一丈的煉鐵洪爐內。

徐永生進來,守著鋪子的青年忙迎上前:“東家。”

“我先換衣服。”徐永生去旁邊換下自己儒衫、襆頭,稍後上身隻披著一件半臂坎肩來到爐旁。

方才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這時敞開的坎肩裡肌肉線條不誇張但極為精煉,充滿力量感。

徐永生一手拿小錘,一手鉗子夾住精煉鐵片在水中淬火,“滋啦”聲中白煙升騰。

“東家,你已經養成讀書人體氣,如今何必還……”有人禁不住問道。

徐永生自有另一番打算,但麵上若無其事:“三天不摸手癢,不過以後確實會來的少了,這裡主要靠你們。”

他把控全局,旁人或是掄大錘擊打精鐵,或是在旁控製送風。

徐永生雖年少,但眼準手穩,鉗子夾著精鐵再送入爐中回火,火候把握老道。

晚些時候,一如往常,徐永生放鋪子裡其他人先歸家,然後親自善後,收火不熄爐。

但內外無人後,他悄然將今早自北市購得一塊血紅銀子燒融了。

所得銀水,仿佛鮮血。

然後,如血紅銀,被他鍍在一口長刀表麵。

完工後,收拾妥當,徐永生看上去若無其事,隨著宵禁鼓聲漸起,他離開南市,返回自己在永寧坊的住處。

雖然入了東都學宮外院,但在成功入品成為真正武者前,仍需嚴格遵守宵禁。

晚飯後他複習學宮課程,繼續自身修行。

夜色漸深,徐永生安睡。

直到子夜……

睡眠中的徐永生,身體突泛微光,凝聚成一本虛幻書冊。

冊子的書頁像是黏在一起,當前僅第一頁可翻開,呈現一幅圖畫。

圖上繪有一隻靈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

看上去有些像是徐永生在藍星時,傳聞中幽冥地獄地藏王菩薩座前靈獸,諦聽。

此刻,這圖畫上的諦聽,竟動了起來。

繼而它舒展身體,在光輝閃動間仿佛轉為真實,從圖畫上下來,在閉目而臥的徐永生身體上空一個盤旋後,徑自穿牆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虛幻書冊隨之消失,點點微光重新融入徐永生身體。

室內恢複漆黑寧靜。

此前像是一直在熟睡的徐永生,卻忽地睜眼。

目光清亮,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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