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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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很快就寫好了,但三阿哥磨磨蹭蹭,過完了二月二才命人把信送出去。他尋思著皇上不願意想起他,大過年的,何必讓皇上心裡不痛快。

皇上收到信後,放下手頭的事情,立刻拆開來看。

梁九功在一旁說道:“送信的小太監說,三阿哥最近狀態不錯,隔上三天五天能清醒一會兒。這封信是三阿哥除夕夜寫的,這些日子裡,他趁著清醒的時候修修改改,總算寫成了。”

皇上歎道:“他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寫信有什麼難的,哪裡需要改?隻怕是擔心我過年時候看到他的信,心裡堵得慌,特意拖了很久才送來的吧!”

梁九功笑道:“還是皇上了解三阿哥。”

皇上展開信,看到字先笑了,“不錯,寫字的功夫沒落下。”

梁九功忙道:“據說三阿哥糊塗的時候也沒忘了練字,可見是皇上平日裡教導得好,三阿哥養成好習慣了。”

皇上不置可否,專心讀信。

【兒臣胤祉,恭請皇阿瑪聖安。

自兒臣病重,光陰匆匆已四月有餘,未能向皇阿瑪請安,請皇阿瑪恕罪。

兒臣自知身體有恙,時時昏沉,發作之時不曉外物。除夕之夜,見皇阿瑪賞賜之物,如遭雷擊,頭目清明。然沉屙已成,再難痊愈。

兒臣幼荷深恩,長資明訓,而今神誌不清,令皇阿瑪憂心,何其不孝,每每想起痛心不已,涕泗長流。

萬望皇阿瑪勿以兒臣為念,保養自身,萬萬珍重。

兒臣難得清醒,欲安排自身之事,望皇阿瑪應允。額娘與二姐姐聖寵優渥,兒臣並不擔心,隻是不能儘孝,令姐姐時時惦念,心中慚愧。

另,兒臣欲遣散院中奴仆。兒臣心知此舉不合規矩,然映梅來喜等人儘職儘忠,兒臣不欲耽誤他們。來喜映梅等人走後,不必另派奴仆,兒臣雖然糊塗,但事事都能自理。

阿哥所安靜,無人攪擾,兒臣每日佛前誦經,修養自身,惟願皇阿瑪聖體安康,萬事順遂。】

皇上讀完信,久久沒言語。梁九功忍不住問道:“皇上,三阿哥信裡都說了什麼?”

“他要遣散院子裡的奴婢。”

“那些奴才不好?奴才這就去內務府,再給三阿哥選一批好的。”

皇上歎氣,“不!他不要奴才伺候,他要自己過。”

“那怎麼行!”梁九功很驚訝,不小心放開嗓子喊了一聲。

皇上瞧他一眼,梁九功忙笑道:“奴才是說,三阿哥千金之軀,怎麼能沒有奴才伺候?再者他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做過粗活?他又病著,怎麼照顧自己啊!”

皇上揉揉額頭,“他不忍心讓那些奴才跟他一起被關在院子裡。”

這回變成梁九功沒話說了,宮裡有許多心軟好伺候的主子,但心軟成這樣的著實少見。自己都瘋了,還惦記著奴才……

皇上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做洗衣掃地這種粗活,端茶倒水這種細致活也不行。但三阿哥好不容易清醒了,醒後第一件事不是抱怨自己被關在院子裡,而是囑咐父親不要惦記他,再把自己的奴仆送走。

這樣的孩子實在可憐惹人心疼,皇上不想答應,又不忍心拒絕。

梁九功幫皇上出主意,“三阿哥那麼好的主子,便是他要趕人走,那些奴才就願意走了?您彆擔心,這事交給老奴,回頭奴才跟三阿哥商量商量,保證把這事辦得圓圓滿滿,讓您和三阿哥都滿意。”

梁九功派人守著阿哥所,如果三阿哥清醒了立刻來報。三阿哥這邊不可能剛收到消息就清醒,那樣就裝的不像了。他特意讓梁九功等了五六天,這才一副清醒過來的樣子,派人去把梁九功請來。

“我可能這一刻清醒,下一刻就糊塗。時間緊迫,我不與公公寒暄了,咱們先辦正事。”三阿哥指著院裡眾人道,“這些人你都帶走,一個都不留。”

宮女太監們聽了這話,劈裡啪啦跪下來,一個個哭得可憐。

映梅哭道:“求三阿哥不要趕奴婢們走,奴婢也愛榮華富貴,但奴婢更想跟著您。”

來喜也道:“奴才打小就跟著您,您在哪,奴才就在哪。您把彆人攆走吧!彆攆奴才!”

“三阿哥,您看看,這滿院子的忠仆啊!”梁九功勸道,“奴才知道您是好意,可您身邊不能沒人照顧啊!”

三阿哥態度很堅決,“他們必須走,一個都不能留。梁公公,我的病怕是不能好了,他們可以陪我一年兩年,可以陪我三年五年,那十年以後呢?二十年以後呢?等那時候再調出去,他們年紀也大了,外頭的事情一概不知,哪個主子樂意要他們?不如趁著他們年輕力壯,都放出去,各自奔各自的前程。如果他們還是過不好,那我就管不了了。

再者我現在愛清淨,院裡沒人,我還能更清醒些。也省得我一發瘋,他們就來攔著,瘋都瘋不痛快。”

梁九功:“……”

讓一個得了瘋病的人獨自居住,那是不可能的。梁九功跟三阿哥商量了半天,好說歹說,三阿哥同意留一個。

隻剩一個名額,那就變成競爭上崗了。

映梅忙道:“奴婢伺候三阿哥最久,三阿哥的習慣喜好奴婢最清楚。奴婢又是女的,比太監更細心。”

這話來喜就不愛聽了,“奴才細心周到之處不比映梅姐姐差,奴才還會說笑話逗三阿哥開心!不像映梅姐姐那麼呆板!”

映梅不方便在梁九功麵前吵嘴,隻能惡狠狠瞪他一眼,

這時柏江開口了,“奴才以為,院子裡隻剩一個奴才,那就不適合選近身伺候的了。這麼大的院子得打掃、收拾,總不能讓三阿哥自己動手不是?所以這時候留一個粗使太監就夠了。恰好奴才做了七年的粗使太監,到三阿哥院子裡,奴才又學了近侍太監的規矩。奴才這叫兩門抱,粗使近侍都來得!”

眾人咬牙,好你個柏江,這段日子你不聲不響,從不像映梅來喜那樣爭來爭去,也不表態要留在三阿哥身邊,原來是擱這等著呢!

柏江接著說道:“什麼貼心細心,哪比得上奴才的力氣大?再者三阿哥發病的時候,他們都硬勸,隻有奴才陪著阿哥一起玩鬨,讓三阿哥開心。所以說,若是隻能選一個,還是奴才最合適。”

梁九功挑眉,這小太監說的倒也在理。

“行了,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柏江留下,其他人都走。”三阿哥對梁公公說道,“麻煩公公給他們選個好去處,畢竟跟了我一場。”

梁九功忙道:“三阿哥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辦妥。另外,您隻留下柏江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用的,奴才每日派人過來灑掃,他們悄悄地來,悄悄地走,絕不擾您清淨。您看這樣可好?”

“可以,公公想得很周到。”

來喜等人哭著去收拾行李,三阿哥問梁九功,“皇阿瑪身體如何?”

“皇上一切都好,隻是惦記著阿哥,又不敢來看,您要是糊塗著,皇上看了傷心。”

三阿哥歎了口氣又問道:“我額娘怎麼樣?二公主還好嗎?”

“都好,都好!隻是惦記您!對了,有個好消息告訴您,皇上正在給二公主尋額駙呢!再過段日子應該就能定下來了!”

三阿哥道:“隻盼著那時候我已經清醒了,能給二姐姐送親。”

“上天眷顧,一定能的!”

三阿哥掏出一塊玉佩,塞進梁九功手裡,“辛苦公公跑這一趟。”

梁九功急忙推辭,“哎呦!可不敢收您的東西!”

三阿哥手勁大,硬摁著不讓他送回來,“這東西沒有宮裡的紋樣,你放心用。我不出門,留著也沒用處。你回去了好好侍奉皇上,經常勸著點,讓他不要惦念我。我在這裡很好,心裡安靜,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還有一句話你告訴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兒孫他最有福。”

說完這些,三阿哥轉身進屋了。

柏江對梁九功說道:“三阿哥這個樣子,就是又要糊塗了,不過他最後那一句話卻不糊塗,您一定要轉達。”

梁九功瞪他一眼,“你管好自己吧!臭小子,我告訴你,彆以為縮在三阿哥院子裡,你就可以不守規矩了。再滿嘴胡扯,我天天跑過來揍你!”

來喜等人收拾完東西,在院子裡磕個頭,一個個拎著包袱哭哭啼啼跟梁九功一起走了。

三阿哥到底沒有出來看一眼,由著他們哭聲震天響。

柏江給三阿哥倒茶,“三阿哥,您看他們哭的。奴才知道,您也重感情,也舍不得他們。既然舍不得,您乾嘛還要攆他們走?大家夥一起快快樂樂的不好嗎?”

三阿哥噗嗤一聲笑了,“你哪隻眼睛看見他們不樂意走?這院子裡有一半的人在盤點自己的小金庫,考慮著走哪個人的路子。算來算去,大概隻有你是真心實意想留下來。”

“不能吧!”柏江不敢相信,“您對他們那麼好,難道往日的情誼都是假的嗎?不是說要忠心護主嗎?”

“情誼是情誼,前途是前途,這是兩碼事。”三阿哥說道,“教導你們的公公嬤嬤都說要對主子忠心,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跟著我吃香喝辣,那自然要忠心,現在沒好處了,還不趕緊跑,等什麼呢?”

柏江罵道:“您彆替他們開脫,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三阿哥勸道:“不必動怒,這是人之常情。不是自稱一聲奴才,他們就真把自己當奴才了。總有人說,既然做了奴才,就得安分守己。可是憑什麼呢?他是奴才,但他也是個人啊!憑什麼不能為自己考慮呢?再者我攆他們走,也是為了自己。一來,瘋的時候那麼多人看著,我很辛苦。”

裝瘋也是個體力活,他們走了,沒有觀眾了,三阿哥也能歇一歇。

“二來,我這病遲遲不見好,現在有皇上關照,再加上他們有點良心,還能好好照顧我。再過一陣子,眼看著日子沒奔頭,隻怕就要作踐我了。何必呢!不如一拍兩散,大家各自歡喜。這樣體麵的分開,也算成全了我們主仆情誼。”

柏江用力點頭,“他們那些不中用的東西,不要也罷!還是三阿哥慧眼如炬,看出奴才是這些人裡最好的!”

“啊……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你最傻,看起來最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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