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突然砸在周然腳邊。趙越解下護膝甩進背包,脊背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少管閒事。"他快步走向球場出口,領口處的胎記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哎等等!"周然追上來時,趙越正盯著自動販賣機出神,"你不會想喝那個吧?"
屏幕上的茉莉蜜茶泛著琥珀色光澤。趙越突然想起代代發梢的香氣,喉結無聲滾動。指尖懸在按鈕上三秒,最終按向最下方的無糖可樂。
易拉罐拉開的嘶啦聲裡,周然突然壓低聲音:"成大表白牆有人發帖扒你,說之前講座禮儀隊那個白旗袍"
碳酸氣泡在舌尖炸開的瞬間,趙越瞪了周然一眼,轉身走向器材室。他摸出手機刪掉那條未發送的短信——[這是我的電話]。
春節後,開學。
推開宿舍門的瞬間,林小夏裹著毛茸茸的睡衣從床簾裡探出頭,手裡還攥著半根糖葫蘆,"代代你可算來了!快幫我看看這臘腸是不是壞了!我媽非得讓我帶二十根,說南方人過年不吃這個要饞哭!"
代代被逗笑,"小夏,合著是除了東北都是南方人唄!"
月光爬上窗台時,趙越正對著電腦敲擊鍵盤。代代彎腰遞茶的畫麵突然在腦海裡閃現,他猛地扯鬆領口,胎記隨著急促呼吸起伏。
"叮咚。"
微信彈出陌生好友申請,備注是[代代]。趙越盯著那個跳動的紅色提示,鋼筆在指尖轉了十七圈才點擊通過。
對話框很快彈出文字:[學長,我找輔導員要了你的電話]
趙越看著窗外搖曳的梧桐葉,敲下[嗯,忘了給你],隨後刪除隻剩下一個[嗯]。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周然的消息同時彈入:[去年那個白旗袍今年又成表白牆第一個爆貼了]
趙越盯著聊天框裡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鬼使神差地打下一行字:[嗯,以後彆穿白旗袍]
發送成功後才驚覺不對,迅速撤回卻已是徒勞。代代的回複幾乎秒到:[?]
趙越再次扯了扯襯衣領口,耳尖發燙。他盯著天花板上旋轉的吊扇,突然起身翻出舊手機——裡麵有去年救助流浪貓時錄下的小貓視頻。
耳機裡傳來喵喵的叫聲,趙越卻想起代代氣音念出"喜歡"時顫抖的尾音。他煩躁地抓亂頭發,手機突然震動:[知道了,學長]
月光如水,趙越把代代的好友備注改成[ai],又刪掉。最終在屏幕上敲下兩個字:[代代]
趙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今年的第一個大神表白牆扒皮貼又被刪了,你乾的???]
七月底的成市還似火爐,代代正站在新安街深處的朱漆木門前。門楣上"關中泥塑"四個大字已經被曬得褪了色。
"王師傅在麼?我來學習泥塑。"
王師傅推門出來,圍裙上還密密麻麻綴滿了陶土,"是小秦家的閨女吧?來,進來吧。"
工作室裡擺滿未上色的素胎,靠窗的木架上晾著十幾個巴掌大的泥猴。代代伸手要碰,被王師傅用竹刀輕敲手背:"這泥坯得晾到七分乾,現在碰了要留指痕。"
"那咱就直接開始吧。"王師傅扔來一團膠泥,"虎口卡住泥團邊緣,順時針轉著揉——對,像搓湯圓那樣。"代代的指甲縫很快塞滿陶土。
蟬鳴最盛時,代代已經能在轉台上拉出勻稱的泥筒。王師傅把著她的手腕教陰刻:"竹刀斜四十五度入泥,手腕要抖得像寫毛筆字。"泥屑紛紛揚揚落在圍裙上,讓她想起小時候學畫畫時橡皮擦落的碎屑。
八月中旬的暴雨天,代代蹲在屋簷下摔泥。"摔夠兩千次才能除儘氣泡。"王師傅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
她機械地重複摔打動作,掌心被粗糲的陶土磨得發紅,突然想起趙越教禮儀時說"控製呼吸"時的喉結顫動。
當九月的桂花香漫過牆頭時,代代終於完成了第一套完整的生肖泥塑。十二隻憨態可掬的小獸蹲在陰乾架上,她正用勾線筆給卯兔描三瓣嘴,忽然瞥見窗台上自己捏的某個粗陶娃娃——那繃緊的下頜線條,倒像極了某人抱臂訓人時的模樣。
代代望著泥娃娃的臉笑出聲,掏出手機拍下照片猶豫了幾秒。
"叮——"
趙越的消息已經彈出來:"這是?新出土的兵馬俑?"
"不好意思,學長,發錯了!"代代盯著泥娃娃鎖骨間的胎記,回道,"本來要發給室友的"
新消息提示音很快響起,"已保存,申請將這位兵馬俑列為重點保護文物。"
十一假期的校園安靜的像被抽走靈魂的軀殼。代代抱著習題冊穿過空蕩的走廊時,手機突然震動,趙越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像枚灼熱的小石子。
[在宿舍?]
代代盯著消息框,指甲在鋼化膜上劃出細微的聲響。她想起三天前會議結束時,趙越突然湊近說"你申請表寫的十一假期不回家?",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耳垂。
[嗯。]
發送鍵剛按下,第二條消息接踵而至。
[朋友局缺人,陪我打台球。]
代代盯著"陪我"兩個字,後頸泛起薄汗。樓下突然傳來保安大叔的咳嗽聲,代代嚇的一哆嗦,回了一句:[我不會打。]
[教你。]
代代還在猶豫,手機突然響起急促的震動。趙越的號碼在屏幕上跳躍,像某種不容拒絕的命令。她深吸一口氣接起,喉間突然泛起茉莉蜜茶的清甜。
"十分鐘後我到宿舍樓下接你。"趙越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彆穿白球鞋。"
代代盯著自己洗得發白的帆布鞋,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硬幣落袋的脆響。她突然想起禮儀隊聚餐時,蘇媛曾說趙越打台球贏到對方脫衣服——此刻他的呼吸聲近得像是貼著話筒,代代不覺抖了一下。
七分鐘後,代代站在梧桐道儘頭。趙越倚在校門口的牆上,襯衫領口解開兩顆,露出鎖骨處暗紅的胎記。看見她時,手在空中劃了個弧線。
"這邊,走吧。"
台球廳霓虹招牌投下細碎光斑。趙越單手插兜走在前麵,襯衫下擺被穿堂風掀起。代代盯著他後頸的碎發,突然想起禮儀訓練時那支抵在下頜的鋼筆。
"新手用九球杆。"趙越遞來球杆時,指尖擦過她手背,"彎腰時重心放低。"
代代俯身瞄準白球,發梢垂落在台上。趙越突然從身後環住她,帶著薄繭的手指覆上她握杆的手背。他的小臂壓在她脊椎骨上,襯衫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手腕要像這樣"他帶著她推杆,溫熱的吐息掃過耳畔,"對,就是這個角度。"
白球精準撞向彩球的瞬間,代代聞到他袖口若有若無的纈草味。她慌亂直起身,後腦勺卻磕在趙越下頜。男人悶哼一聲,掌心按在她腰間穩住身形。
"你屬貓的?"趙越低笑時喉結擦過她發頂,"一碰就炸毛。"
代代僵在他臂彎裡,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趙越的手指還扣在她腰側,體溫透過針織衫灼燒著皮膚。直到隔壁桌傳來起哄聲,他才突然鬆手。
"去買水。"趙越轉身時,代代看見他耳尖泛著可疑的潮紅。
當代代捧著兩瓶茉莉蜜茶回來時,台球廳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刹那,她被人拽進狹窄的消防通道。趙越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手掌按在她耳側的防火門上。
"你"趙越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你今天穿了白球鞋?"
代代低頭看向自己的帆布鞋,卻發現他的皮鞋正輕輕抵住她腳尖。趙越突然扯了扯領口,金屬搭扣在地麵發出彈跳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明顯。
"下次彆穿白色鞋子。"他的指尖劃過她發燙的臉頰,"不然我很難保證"
"保證什麼呀?"代代鬼使神差的將雙手突然放在趙越腰間,往自己的方向一攬,臉發燙的厲害。
應急燈重新亮起,話音戛然而止。代代猛的收回了手,低下了頭。趙越的瞳孔在光明中驟然收縮,像被驚起的夜梟。他猛地後退兩步,胎記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若隱若現。
"該回去了。"他轉身時正好踢到了掉落的金屬搭扣,金屬撞擊聲在通道裡回蕩。代代望著他繃緊的背影,發現自己的針織衫上還留著淡淡的檀木香氣,笑了。
兩人走在路上,趙越始終沉默。代代盯著窗外飛逝的霓虹,聽見他突然開口:"明天"
手機在這時震動,周然的消息彈出:[越哥,在宿舍麼?]
趙越看了一眼,將手機鎖屏。
"明天"趙越重複道,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要不要去"
代代屏住呼吸等待下文,卻見他突然停在宿舍樓前,整理了一下袖口,喉結滾動著:"算了,你上去吧。"
"給你",就在代代準備進宿舍大門時,趙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一瓶茉莉蜜茶,指尖擦過她掌心時,塞了張紙條進去。她攥著紙條跑上樓梯,心跳得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展開紙條的瞬間,茉莉花香撲麵而來。趙越雋秀的字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彆穿白球鞋,你穿白球鞋我有點受不了。]
我穿白球鞋他會受不了?代代靠在宿舍門上有點疑惑,隨後疑惑就被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替代,手裡還緊緊攥著已經皺巴巴的紙條。
開學已經一個多月了,代代盯著理論力學的課本,筆尖在草稿紙上畫圈圈,不愧是掛科率40的課程。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手機突然在桌麵震動。
[下午三點,302教室。]
趙越的消息簡短得像道命令。代代盯著那個句號,想起三天前秘書部例會後他用鋼筆尾端敲她桌麵時說:"理論力學開始上課了吧。"
推開教室門,空調送出的冷風裹著淡淡的檀木香氣撲麵而來。趙越坐在第一排,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鋼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空曠教室格外清晰。
"來了?"他頭也不抬,"把上次的作業拿出來。"
代代手忙腳亂翻書包時,聽見趙越突然輕笑。她抬頭看見男人指尖轉著鋼筆,目光落在她帆布鞋上——這次是純黑的。
趙越用鋼筆敲了敲桌麵,"下次記得係鞋帶。"
代代慌亂彎腰時,發梢掃過趙越手背。他的手指在空氣中頓了頓,突然抽出一張印滿公式的a4紙:"先看這道拉格朗日方程。"
兩小時後,代代正盯著草稿紙上的解題步驟,趙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裡要引入虛位移概念,就像"他突然握住她執筆的手,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她指節,"像這樣調整角度。"
代代的心跳漏了半拍。趙越的掌心很熱,體溫透過皮膚傳遞到她每根神經末梢。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她聽見自己用氣音說:"學長,我好像明白了。"
趙越猛地鬆開手,鋼筆在桌麵滾出半圈。
他轉身拿出一罐茉莉蜜茶,易拉罐拉開的嘶啦聲格外刺耳:"喝這個提提神。"
代代盯著瓶上的標簽,突然想起那張紙條。趙越正仰頭喝水,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滑動。
"明天同一時間。"趙越突然開口,"帶課堂筆記。"
代代抱著課本走出教室時,暮色已經爬上走廊。
第二天補習結束,趙越突然按住她正在收拾書本的手腕。代代抬頭,正對上他深褐色的瞳孔——裡麵有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湧。
"明天開始"趙越喉結滾動,"不用帶課本。"
代代眨了眨眼:"那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