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好萊塢分局。
路燈剛剛亮起,瀝青地麵還殘留著白日的餘溫。
腦袋包得像粽子一樣的小黑走出警局大門,伸展雙臂,得意地扭動著屁股。
對於這些街頭混混而言,每進一次警局就像幫派資曆上添了一枚勳章,是值得慶賀的好事。
他的律師處理完最後一份保釋手續,用文件袋拍拍小黑的肩膀,指指停在殘疾人車位的銀色克萊斯勒大捷龍:“德昆,你哥哥達裡爾在等你。”
德昆(d'an)對律師有些不滿,但聽到他哥哥的名字,又有些畏懼,老實低下頭跟著律師往停車場走去。
迎麵,正碰上了來上夜班的馬修。
看來昨晚馬修給德昆留下的印象足夠深刻,德昆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抬手就想護住腦袋,下一刻又醒悟自己表現得太慫,努力挺直腰杆:“嘿!菜鳥!我叫d……”
馬修隨手把德昆腦袋扒拉到一邊,注視著他身後的律師:“我聽說每片街區都有一位幫派律師,專門為幫派解決麻煩,紅蠍的幫派律師就是你嘍?”
律師西裝筆挺,領帶整齊,皮鞋反光,聽到馬修咄咄逼人的問話,卻並不惱怒,不卑不亢地遞上一張名片:
“米奇·豪勒,我不為幫派工作,我為律師費工作。您有什麼需要,一樣可以找我。”
馬修早已過了非黑即白的年紀,接過名片,玩味地笑笑:“我有警察工會,可能不需要你的幫助。”
米奇接道:“起碼多一種選擇,不是嗎?”
“而且……”米奇湊近一點,低聲說道,“聖誕節快要到了,我會為您奉上一份聖誕小禮物的。”
馬修:“然後就可以向內務部舉報我?”
“no,no,no……”米奇退後半步,擺手示意,“隻是一點堅果之類的,絕對合規,我也不想被吊銷執照。陳警官,我們不是敵人。相反,我認為我們是合作者,是朋友,沒有你們抓人,我們哪來的業務呢?”
馬修毫不留情地戳穿米奇:“但是你們把本該送到監獄撿肥皂的垃圾,重新放回了社會。街麵上流通的每一支草藥,每一家被搶的便利店,都有你們的功勞。”
米奇笑著舉起雙手:“no……那不是我的功勞,是法律,是這個國家的法律容許的這一切,不是嗎?”
“嘿!你為我工作!彆踏馬跟條子眉來眼去的!”一邊的德昆先不滿了,擋在馬修和米奇中間,麵向馬修,“嘿!條子!你爹我出來了!”
馬修一怔,捏了捏眼角,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剛出來就忘了我的規矩,但是我踏馬得承認,你成功卡到bug了。因為我踏馬對fuk your other沒有半點興趣!還是兩次!
“這樣吧,你扇自己兩耳光,我就當沒聽見你剛才滿嘴噴糞了。”
德昆梗著脖子:“你以為還是昨天晚上嗎?嗯?菜鳥?你能把我怎麼樣?崩了我嗎?嗯?”
啪!
在馬修抬手之前,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到德昆臉上,這個耳光是如此用力,以至於德昆暈頭轉向,趔趄兩步,險些直接被扇到地上。
但是一隻手已經提前揪住德昆的繃帶,擰著他的腦袋把他另一邊臉轉過來——
啪!
又是一耳光。
“你自己不打,我來。向警官道歉。”
大捷龍上下來一個黑人,三十左右年紀,頭頂刮得鋥亮,穿著很商務的olo衫和淺色亞麻褲子,如果不看膚色,妥妥一位美利堅成功人士,而不是心狠手辣的幫派大佬。
“哥哥……”德昆捂著臉呻吟道。
啪!
又是一耳光。
“我讓你向警官道歉。”黑人語氣平靜。
“對對不起警官。”德昆對他這個哥哥似乎極為懼怕,喉結滾動兩下,還是依言服軟。
黑人伸出右手:“我代德昆再次向您致以歉意。我的表弟剛從亞特蘭大來投奔我,不太適應洛城這邊的生活。嗯……我姨媽要照顧四個孩子,確實沒有時間管教他們,我姨夫……嗯,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姨夫是誰。”
馬修兩手插袋,下巴微揚:“我應該認識你嗎?”
“噢噢噢,我的問題,”黑人招招手,一身黑西服的手下遞來名片夾,他取出一張金箔名片遞過去,“達裡爾·威廉姆斯,合法商人,開著一家修車行和一家小酒吧,歡迎警官下班來店裡喝一杯。”
馬修接過名片在手裡掂了掂,達裡爾趁勢低聲補充道:“24k真金,五克,好萊塢所有金店都可以回收,而且……絕對合規。”
馬修嗤笑一聲,把金箔名片彈進三米外的排水柵格,向著警局大門走去:“喝一杯免了,管好你家的小baby,還有——
“不要家暴。”
警局三樓一間辦公室裡,一道目光一直跟隨著馬修,直到他走進大樓。
一隻女人的手鬆開百葉窗窗葉,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讓馬修明早下班以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
達裡爾目光陰沉地目送馬修進入大樓,扭頭看向一邊滿頭繃帶的德昆,氣不打一處來:“fuk!你不知道自己該乾點什麼嗎?你腦子裡塞的都是棉花嗎?媽惹法克,包得像黑心棉一樣,滾!去把老子的名片撿回來!”
他的目光轉向米奇,深吸兩口氣,語氣恢複平靜,卻依然陰沉:“那麼,大名鼎鼎的‘林肯律師’,能否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在你到場了以後,我的表弟仍然不能指證那個該死的菜鳥,往他腦袋上砸了狠狠的三磚頭,而要承認是踏馬自己蠢到摔成那個鬼樣子?”
漆黑鋥亮的林肯轎車停在兩人身旁,米奇意態放鬆,將文件袋拍在達裡爾胸口,說道:
“第一,沒有證據,你的
o們品嘗美式草藥的涵洞可踏馬沒有監控!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
o隻是‘不小心’把磚頭砸到了警車玻璃上,認罪以後,你隻需要付出500刀保釋金、1000刀律師費和一塊玻璃而已。
“而如果,我們投訴那位馬修警官用磚頭毆打了德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德昆將麵臨一係列罪名的起訴:襲警、逃逸、拒捕、毀壞財物……而我,最終大概率隻能給他打成與執法人員衝突,他的保釋金將超過五千刀!
“我還沒有給你計算,因此增加的律師費,以及收獲整個警局的敵視對你生意的影響。
“我們能夠得到什麼呢?假如我們能夠勝訴,雖然那是不可能的,那位馬修警官也隻有一個過度執法的罪名,警局賠我們一筆錢了事。
“實際上,最大的可能,他僅僅會受到內部處分,但他隻是一個實習巡警,一個跟著克拉倫斯的菜鳥,‘膽小的老狗’,聽說過吧?他帶的菜鳥不可能通過考核,三個月後,這位馬修警官就要滾蛋。”
“那麼,”米奇走近兩步,直視著達裡爾,“你願意多花上萬美刀,隻為了讓這個菜鳥提前三個月滾蛋嗎?”
米奇連珠炮一般的詰問,不僅沒有惹惱達裡爾,反倒讓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招招手,手下遞上一個雪茄煙盒,打開盒蓋,裡麵躺著一卷卷20刀麵額的美鈔。
達裡爾取出一卷鈔票遞給米奇:“我喜歡專業的人,這是你的報酬,林肯律師。”
米奇沒有去接,轉身拉開車門:“達裡爾,我們都清楚,我不可能收你的現金,記得轉賬。”
黑色的林肯轎車在漸漸濃重的暮色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