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縣城,西市。
許明巍執韁徐行,唇角噙著三分洞悉世情的笑。
青石板道上馬蹄聲碎如更漏,四周熙熙攘攘,有酒鋪的吆喝聲,胭脂鋪前的銅秤晃鐺,亦有茶寮裡碎銀落盤的脆響。
“阿爹說的果然沒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人多了,需求多了,便會自然而然衍生各種各樣的行當。”
“這西市多的是攤販,小鋪,但所有利潤加起來,或許要超出東市各大商鋪的利潤。”
俄爾。
許明巍就到了許明淵暫居的雲來客棧。
剛走到客棧門口,就見許明淵,周鳴,趙大龍等人朝外走來。
“阿淵。”
許明巍突然喊道。
正在叮囑周鳴的許明淵微微愣神,轉頭看去,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大哥。”
幾人快步走過去。
“大哥,你怎麼來了。”
“大公子。”周鳴等人都是躬身問候。
許明巍點點頭,笑道:“昨日進山,有些收獲,來賣皮子,阿爹說賣掉的皮子錢給你。”
“我想著清江縣你熟,所以先來找你。”
“那你可找對了,這幾年在縣城,我還是積累到一些人脈的。”許明淵哈哈一笑,“如果直接去當鋪或者其它地方,賣不出太高的價。”
“周先生,你們先按照之前商議的去做的,我先陪我大哥辦點事。”
“好的,二公子。”
周鳴帶著趙大龍等人直接離去。
許明淵道:“大哥,我們邊走邊說吧,這次又獵到什麼好皮子了?”
“是青狼的,還是花豹的,或者又是銀狐?”
“自己看吧。”許明巍打開包袱讓許明淵看了會。
“這顏色,猛虎啊?!”
“皮毛質地不錯,有無破損?如此鼓應該不止一張皮子吧?”
“兩張,一雄一雌,夫妻倆,雄虎的足有半丈的身高,重逾千斤,雌的略小,但也比普通老虎要健碩。”許明巍詳細說道,“它們還有一隻幼崽,帶回家給雪霽當玩伴了。”
“額,拿老虎幼崽當玩伴?”許明淵微微吃驚,一般人都不會有這膽子吧。
畢竟成長起來,尋常武者根本對付不了。
如果一不小心,就連一流武者都會被重創。
“阿爹允許的,說雪霽養無甚問題。”
“好吧,阿爹說的應該沒錯。”
許明淵略一琢磨,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腦瓜子靈活,僅僅瞬息的功夫,就想到了一套說辭,可以提高這兩張皮子的價格。
他們哥倆來到了東市,進了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
這茶樓叫‘漱月軒’,共三層。
一樓是大廳,隨處可見的八仙桌,中間還搭建說書台,每日都有說書人上台說書,豪俠、名將、奇聞軼事都會說些。
桌上大多是一大摞瓜子花生的零嘴。
跑堂的夥計時不時用捏著嗓子似的尖銳聲音,大聲吆喝“來了”。
二樓是一個個包廂。
單單一個包廂的定銀就足以夠一樓大廳一人聽小半月的了。
至於三樓,更是要提前預訂。
“茶樓?”許明淵一臉詫異,“來這賣?”
“大哥,這漱月軒可是東市最有名的茶樓,其主人姓常,叫常昊文,二十的年紀。”
“聽聞其大有來曆,茶樓也隻是他經營的產業之一,我也是偶然間結識。”
此時,一位夥計快步走來,吆喝道:“兩位隨便坐,要些什麼?”
“我找常公子。”
小廝愣了愣,當即跑到櫃台,跟一位中年說了什麼。
那位中年看了眼這邊,而後走了過來,笑著拱手道:“原來是許公子,我家公子前些日子還在念叨你呢。”
許明淵拱手還禮,“何掌櫃,不知常公子今日可在?”
“在二樓雅間,我帶您過去。”
來到二樓。
“咚咚~”
“公子,許公子來了。”
“許明淵?”裡麵傳出富有磁性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兩位請。”何掌櫃打開房門,邀請兩人進去後,自己便回到了樓下櫃台,繼續忙碌。
裡麵空間不小,幾張鵝黃梨打造的椅子擺放在茶幾四周。
一位頭戴嵌玉銀冠,身穿赤金雲錦織就的華服青年慵懶地坐著。
他麵若冠玉,劍眉星目,唇角總含三分漫不經心的笑。
身旁一位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正輕搖玉扇,侍奉在側。
“許兄弟來了,隨意坐吧。”
“咦,今兒個還帶了人來。”
常昊文微微轉頭,見來兩人,有些驚訝,打量之餘發現兩人眉宇神態有些相似,淡笑道:“是你兄長或是堂兄表兄之類?”
許明淵十分隨意落座,也招呼許明巍一起,然後介紹道:“他是我大哥,親的,叫許明巍。”
“巍,高也。”
“南山巍巍,雄狐綏綏。”
常昊文品頭論足,誇讚道:“有山之巍峨,又有淩雲之誌的意境,好名字。”
“常公子過譽了。”
許明巍雙手交疊作揖時,背脊挺若青鬆貫日,氣態從容,眼色中絲毫沒有任何諂媚的,亦沒有倨傲之色。
常昊文微微頷首,又看向許明淵,“今日來找我應該不是品茶閒談的吧?”
“自是來聯絡感情的,順帶辦一兩件事。”
常昊文嗬嗬一笑,“說吧。”
“常公子看看這兩張皮子,給評價一二唄。”
許明淵從包袱裡取出兩張虎皮,跟許明巍兩人將其攤開。
常昊文臉上沒有異色,細細打量。
“不錯,也算是虎中異種了,估計一流武者想要正麵拿下都很危險,而這兩張虎皮十分完整。”
他略微思量,眸光蕩漾,繼續道:“要麼是被命中眼睛或咽喉等部位,一擊絕殺,要麼是被拳拳到肉,直接轟殺。”
“不管哪一種,殺此虎者都十分了得。”
“常公子的眼力一如既往的毒辣啊。”許明淵笑著誇讚道:“不過,還有更難得的呢。”
“哦,是什麼?”
“這兩張虎皮,一雄一雌,屬於一對虎夫妻。”
“為了保護幼子,拚死一搏,力竭而亡。”
“的確不俗”常昊文神色如常,看了眼許明淵,隨即笑道,“許兄弟跟我說這些莫非有意將此物賣於我?”
“常公子覺得能值幾何?”
“單純的兩張異種虎皮,能值千兩,加上這故事,可值一千二百兩。”
“常公子不信我說的?”
見他神色,許明淵淡笑道。
“商人逐利,將物品誇得天花亂墜也不過尋常。”
“若我能證明是真的呢?常公子可願一千二百兩收下。”
常昊文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如果你能證明,那花個一千多兩收下也沒什麼。”
“但如何做?”
“這簡單,常公子覺得我此前說的是故事,那幼子之說應該子虛烏有。”
“但可惜這對虎夫妻的幼崽正在我家養著,常公子隻需叫人去我家看上一看,如有幼子,這故事自然就是事實。”
聞言,常昊文微微一怔,“你們家想養異種虎類的幼崽?”
“即便是從小豢養,至爪牙生寒光時,也終究會露出林莽間的本性,稍有不慎便撲碎飼主的咽喉。
即便不是妖虎,想要馴服,也需要有馴獸的技藝,這是接近修仙者的手段了。”
許明淵垂眸淺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真要有傷人的行為,我家自然也不會留著這禍害。”
見許他言之鑿鑿,常昊文信七八分。
思慮片刻後,他道:“許兄弟是商人,你之前同我說過,商人雖逐利,但也需誠信為立足之本。”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為人,所以驗證就不必了。”
“若你許家日後真能馴服,請我參觀一二即可。”
“哈哈,那便多謝常公子了,不過參觀,那可有得等了,現在還隻是一團小白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