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好在今夜出逃,萬般無奈翻進這個歌樓,而剛好這裡有個歌女失蹤但是自己又剛剛好長得和自己的容顏形似而她又剛剛好被她的好友抓到,發生這樣一件稀奇事的概率有多少呢?
蘇靈澤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一個和她素不相識的人為何能如此親車熟路地知道自己的招數是如何施展的。
她隻是一路默默跟隨著,一路經過四五個小丫鬟。
無一例外,她們都低垂著頭彎膝恭恭敬敬地等她們走過,全程安靜地隻能聽見蘇靈澤心臟跳動的劇烈聲。
“綠珠,你這是不高興我把你拴回來嗎?”身旁人有些不悅地出聲道。
“不是……不敢……您自然是為我好……”蘇靈澤試探著開口說話,擔心自己是否會暴露。
隻見那個姑娘兩道濃密的桂葉眉簇在一團,腳步也頓住,目光沉沉地盯著蘇靈澤看,像是一根鋼針般深深地刺進她的血肉之中。蘇靈澤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去看那雙銳利的雙眼。
“你不用在這兒假惺惺地說著什麼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你覺得我會信嗎?”
“是!這怪不得你!你從小就生活在十二樓裡!你沒有體會過外麵的日子!你小小的腦袋中,便以為這一切都是像這樓內小打小鬨都可以過去的嗎?”
蘇靈澤說不清,那是怎樣的眼神,明明說得那樣冰冷的話,可其中的擔憂與憐惜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那個人許諾了你什麼?”她上前扯著蘇靈澤的衣衫,甚至想要去翻她的包裹,被蘇靈澤緊緊護在懷中不肯放棄:“瞧瞧!瞧瞧!你的出息!邊角料拚湊的破布娃娃!你都像寶一樣得供著!跟他私奔,你們喝什麼吃什麼!”
“我……我……”蘇靈澤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有個叫綠珠的人長得和自己極為相似,而且還有個情郎,兩人似乎想要私奔。
“你!你什麼!又要說傅郎對你是真的!這麼多年隻有傅郎對你最好了!是嗎?”麵前的人話語卻是越來越激動:“笑話!你瞧不起這裡賣唱賣笑的姐妹,覺得我們下九流,覺得我們為人恥笑,可把你從雪地裡撿回一條命的是樓裡的劉嬤嬤,讓你喝上一口奶的是張姐,你身上穿的你吃的每一口吃食都是樓裡的姐妹賣唱賣笑賺來的!誰都可以瞧不起她們!唯獨你!綠珠!你最沒有資格!”
“他傅郎是良民,你就自覺他高我們一等了?哼——!以為跟他在一起你就能擺脫賤籍的身份了?我告訴你!趁早斷了這條心!良賤不婚,是寫進大周律的!你的傅郎恐怕還沒等官老爺揚起板子就先逃之夭夭了!良賤這種東西不單單是看那一張紙就可以確定的!”
蘇靈澤內心不斷顫抖著,她仔細看著眼前人的神態和表情,那模樣不似作假,這不禁讓她都開始懷疑起是不是真的有綠珠這樣的存在:“我……知道錯……錯了……”蘇靈澤依舊低垂著頭,那模樣似乎是追悔莫及的模樣。
“你……今天怎麼……”麵前人似乎察覺出了什麼不對勁,眉頭似乎皺得更加緊了,蘇靈澤也緊跟著後退了一步。此刻,蘇靈澤已經相信這個樓中真的與自己相貌相似的綠珠失蹤了,可如果真的有綠珠,那真正的綠珠又在哪裡?
又是什麼原因讓她寧願跟著一個完全不可能娶她的男人逃出去,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這歌樓裡,這歌樓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她這樣害怕。蘇靈澤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此刻她進退兩難,從剛剛那幾個丫鬟的表現就能看出來,這裡等級森嚴,而且站在她麵前的人地位應該不低,如今她勢單力薄,更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咕咕咕——咕咕咕——”
一隻信鴿滑破上空,打旋起一陣漩渦,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焦灼:“彆再想著逃了,回房換好衣衫,到前院去!”
“是……”蘇靈澤大大鬆了一口氣,繼續低垂著頭。
但是,很快她又將心懸了起來,她根本就不知道這綠珠的房間在哪也不知道這前院的路該怎麼走。
另一邊,沈微與已經乘著裴淩軒的車馬到了雲昭十二樓。
“喲——這不是咱們的鐵麵判官裴大人嘛~稀客呀!”
“沒想到裴大人也能有如此閒情雅致,紅袖,去好好伺候伺候裴大人,讓他嘗嘗你的滋味!”
“好叫他也成你們樓裡的長客啊~”
說話的人是孫不易,前不久因為夜宿妓院判了杖責六十,要不是後來大理寺卿網開一麵,他差點連這小小的軍器監主簿的位置都不保,自然對裴淩軒懷恨在心,到現在他屁股上的傷還沒好透,隱隱作痛。
雖說大周律法明令禁止了官員漂妓,違者杖責六十,革職為民。可是都是男人誰還能沒點欲望,家裡的老婆娘天天看誰不想換點口味呢?再說了,他也至今未娶妻,總不能真的當和尚吧!所以私下裡,大家還不都是偷偷地繼續,現在又不似以前那般嚴打,誰會想他那樣較真呢?
說到底,也算是他倒黴!
那天,他事情才辦到一半,這裴淩軒就帶著一堆人馬闖了進來,冬日的寒風呼呼地往他赤裸的胸口倒灌,當場屁滾尿流地從床上下來。
誰能想到那女子居然是京都潛逃多年的“采花賊”啊!
本就受了刺激的孫不易也是理所當然地暈了過去。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才讓他的罪名有了回旋的餘地,自從有了禁令,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歌樓裡也是多了不少“兔兒爺”供人消遣,如此便不算違反。
他這才保住了官位,可是從那以後,他的身子也出現了些問題。
畢竟任憑誰發生這樣的事情都不會毫無芥蒂,所以他對裴淩軒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而且今晚還是他養病這些時日第一次出來玩樂,沒想到竟然又碰上了裴淩軒,真是冤家路窄。
“是~”那位叫紅袖的佳人扭著腰婷婷嫋嫋地向裴淩軒走來。
“停——!”葫蘆立馬跳出來,伸出五指擋住了她的腳步:“我們家少爺不用。”
“哦?”孫不易緩緩坐直了身子:“裴大人,這是不領情了?”
裴淩軒連一個施舍的眼神都不曾落在孫不易的身上,隻是抬步向裡側走去,那裡坐著唯一一個身旁沒有女侍的男子。
沈微與倒是看了一眼孫不易,臉色暗沉發黃,臉頰處有點點血絲,眼神虛浮漂散,即使生氣也還是虛脫的,體內五臟六腑更是混沌不堪,端著酒的手都在顫抖。
“你若是想活命,這幾日就該滴酒不沾,男女之事更是不能碰!反正你現在腎氣虛浮,也是不舉之相,還是莫要再喝鹿血酒,強行調用精氣。否則,不出十天就要去見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