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軒憑借著身體本能躲過了來自身後的刀柄,半蹲在地,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另一把飛刀接踵而至。
“彆——”沒等裴淩軒有動作,傅無咎已經率先一步,接住了兩把飛在空中的刀:“姑奶奶!砸到房子!可是要老子賠錢的——啊——”
“狗官——!”
裴淩軒轉過身看到出手的人是程心,準確來說,是一個已經瘋魔的程心。
身上還穿著殺豬時穿的皮衣,滴答著鮮紅的血液,她就這樣一路提著帶血的刀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已經乾涸的豬血,變得灰暗可怖,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更加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淬煉著狠毒的勁兒,眼前的裴淩軒似乎已經在她這樣的眼神中化作灰燼。
“是她……”沈微與躲在房內搖動著鈴鐺,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來的是誰?”蘇靈澤問道。
“我們在城門口救的那個女子。”沈微與說道。
蘇靈澤沒有搭話,而是摸索著衣角:“我知道了,這些都解釋通了。”
“什麼解釋通了?”沈微與不解道。
“我們被人做局了!”蘇靈澤深吸一口氣。
“啊!”
“又或許說,我們是誤打誤撞地打亂了他的計劃。”蘇靈澤冷靜分析道:“當時在城門口,你也應該察覺到那四人是認識的。”
“對!當時那個神秘人一走,顧千舟和另一個女子就是在裴淩軒的授意下跟上去的,隨後城門大開,坐你身旁的女子突然就倒地不起。”
“是!當時我們太過心急救人,沒有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蘇靈澤繼續說道:“我猜,裴淩軒應該是發現了有人會在那個茶攤下毒,所以讓一人假裝中毒,試圖調出真正下毒的人。可是我們出現了,頂替了那個人的位置。”
“不對啊!那我記得當時還有一個男子,他又是說出了‘五衰纏’又是說馬車裡坐的是裴淩軒,他又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才說我們都被做局了。”蘇靈澤斬釘截鐵道:“裴淩軒以為他是那個布局者,殊不知真正下棋的人,早已經把我們幾人都當作了棋子。否則,怎麼偏偏是我們到的時候,發生這樣一出大戲。”
“也就是說早有人安排好了,我們的一切,從我們踏進京都開始。”
“不!殘忍一點來說,從師父死的那一天,可能我們都在按照彆人都計劃再走。”蘇靈澤抓緊身後的包袱:“師父真正要留給我們的隻有我身後那個鐵盒子和給你的那塊殘玉,剩下的東西都是我們回去之後發現的,你覺得那些想殺師父的人,會不去整理師父的遺物嗎?所以我猜有一種可能我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被那個人牽著鼻子走。”
“龜兒子!敢戲耍姑奶奶!”沈微與恨不得一拳砸在牆上:“到底是誰?老子宰了他!”
蘇靈澤搖了搖頭:“師妹,冷靜。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對麵對我們對裴淩軒都太了解了,現在不是我們衝動的時候。”
“好!師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沈微與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牆之隔的門外,喧鬨聲不止。
“放開我——!”程心就算刀再快,也抵不住這裡有一小隊人馬的火力壓製,很快便被反手捆綁推到了裴淩軒的身邊。
“言而無信的狗官!”程心依舊在大喊著。
“我言而無信?”裴淩軒盯著程心的臉,眼神中透露出絲絲冰冷:“還是你賊喊捉賊啊!”
“你說什麼?”程心像是沒有預料到麵前的人會這麼說,倔強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裴淩軒的臉。
“你以為你丈夫失蹤了三年就一點線索沒有了嗎?你的嫌疑就可以全部洗清了嗎?”
沈微與沒有忍住悄悄地扒開一條門縫,向外看去。
一道天光將她的眼睛照亮,目光向前落去,冬日的暖陽照得人心也跟著蜷縮成一團,而裴淩軒卻像是一根萬年竹,站在庭院中,身姿挺拔,眉眼深邃,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平淡卻帶著刀一般的刺耳:“你應該感謝我,沒有派人來抓你,給你生的機會,而不是來這裡胡亂猜疑,難道你想自投羅網嗎?”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程心挺直了腰板:“是要說我殺了他是嗎!”
“不是嗎!”裴淩軒大喝道:“程心,女,年二十有八。丈夫陳江水,比你大兩歲。你原本是沈府的家生子,後來沈府落敗,你被父兄轉手賣給了陳江水。陳江水是個殺豬戶,平時愛賭博喝花酒,常常對你非打即罵。嫁給陳江水的這幾年你過得如履薄冰。我說得可有錯?”
程心仰起頭看向裴淩軒衝著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看來是我高估了你們千機閣的實力了!這些……不是我周圍的人都知道的嗎?”
“當然,想知道這些,根本用不著我們千機閣動手。”裴淩軒沒有反駁程心說的話:“這個陳江水品行低劣,被父兄強行嫁給這樣的男人,想必你心中自然也是有怨的。你這一手殺豬的好手藝,恐怕也不是自學的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沒什麼好說的。”程心咬著牙說道。
“那我來替你說,一個普普通通的殺豬戶是不可能支撐他又是賭博又是喝花酒的,所以他其實還乾了另外一個買賣,那就是殺人!他還不是普通的殺人,他對殺人有種格外的癡迷。喜歡看著人在自己麵前痛苦掙紮求饒再慢慢死去,那會給他帶來極大的滿足感。漸漸的,這些也不能滿足他變態的需求了……”
裴淩軒滔滔不絕地說著,周遭人聽著都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小巷本就人口密集,突然來了官兵,此時此刻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
“他會把你強製性地綁到身邊去旁觀他殺人的場景,即使你掙紮,哭喊,求饒,都沒有任何用,隻會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甚至!拿刀威脅你的性命!”裴淩軒再次看向程心:“還要我繼續說嗎?我說完,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裡嗎?”
“太壞了!這個陳江水!就該把他扔進水了給沉了!”沈微與義憤填膺道:“師姐,裴淩軒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按照大周律法,謀殺親夫是十惡中的‘惡逆’罪,會被判刑斬首,不得一銅錢贖罪。”
“師姐,你的意思是說。程心姐姐她殺了自己的丈夫。”
蘇靈澤點了點頭:“所以這才是裴大人,一直在反複問程心的原因。因為陳江水確實死得不冤,但是律法不可改。若是他親口說出,程心殺夫,那麼恐怕明天她就要被拉去斬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