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輝扶著母親坐下,然後看著他們。
羅小虎坐在門檻上。
今天白天,娘說了少爺做駙馬的好。
說如果少爺做了駙馬,他以後就可以跟著少爺去公主府做長隨,天天都能吃肉。
既然都有肉吃,想來公主府的肉更好吃。
可夫人和爹一天都在擔心,尤其是少爺天黑了還沒回來。
爹一直說少爺被平江伯的兒子驚了一回之後,怕事怕得過頭,要是抗旨怎麼辦?
爹說抗旨要殺頭,害得羅小虎也擔心起來。
現在少爺直接開口說:“見過公主了,明日禮部就要開始商議大典。我明天要改授府軍前衛正千戶,以帶刀宿衛皇城名義提前熟悉禮儀。”
隻聽爹長舒了一口氣,娘高興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夫人則是有喜有憂。
少爺又笑道:“娘,不用太過擔心。雖然仍會有些凶險,但陛下對兒子很寬容。既然有聖眷,將來總能逢凶化吉的。”
木已成舟,趙輝打定主意苟到朱家皇位之爭塵埃落定。
他既然知道曆史走向,那就是不必趕著去親近太子太孫而被什麼漢王、趙王看做眼中釘,再想辦法和漢王、趙王保持距離就好。
雖然一定仍有諸多風波,但駙馬身份畢竟也是一層護身符。
眼下既然真的“一步登天”了,就得為將來的生活重新規劃。
規劃更穩妥的軟飯日子,隻吃瓜,不惹禍。
“眼下要準備大婚,我們家也有不少事要準備。”
趙輝剛剛準備安排一下,羅小虎卻問:“少爺?公主有沒有駱雪姐姐好看?”
“臭小子,說什麼糊塗話?”羅威一巴掌蓋他腦門上。
“羅叔,這幾天先把他關在家裡讓他好好認字。禮部定好儀注總要幾天,納征之後才算公之於眾。那之前不能到處嚷嚷,也不能大肆收禮。”
羅威當然凝重點頭。
“要納征,那就還要納采。”孫停雲起了身,“我去看看還有多少銀錢……”
“娘,安坐。”趙輝拉住了她,“那點錢怎麼夠?既然是公主大婚,陛下又知道咱們家沒多少錢,納采納征,陛下……有安排的……”
其實朱棣沒安排這些。
他頓了頓才說道:“現在有兩樁事難。一是媒使,父親不在了,納采要去宮裡,這媒使要找個有分量、知禮之人。二是家裡已經不臨街,屆時家裡該行的典儀要有地方、陳設,禮部還會有執事官來。家裡狹小,很不方便。”
這些就是婚前諸禮需要趙家準備的點。
民間議婚,最開始是媒人撮合意向。
定下了意向之後,則是請媒人代男方先上女方家納采,同時問名。
這個階段的納采不是彩禮,隻是個正式的見麵禮,女方則把女子姓名、生辰八字交予媒人,讓男方去合生辰八字,這稱為納吉。
一般來說,問名、合生辰八字都是最開始撮合就會做,後麵隻是走個流程以顯男方鄭重。
納吉之後,才是真正送彩禮,女方納征,而男方則請婚期,定下日子之後大婚親迎。
公主大婚,則無非由禮部出麵擔任婚禮的主持者和幫手,但禮部不能代替男方、女方。
大明的公主大婚,主婚人是皇帝。
男方在提親性質的納采這個環節,也不是用媒人,而是一個很有分量的使者。
他得一直做到納征環節,最後也不是向皇帝請期而是被皇帝告期。
現在趙家首先麵臨使者問題,他既要在前麵幫趙家出麵,還要在親迎之日的醮戒儀上代替趙輝已經去世的父親訓戒趙輝婚後行止。
到了那一天時,趙家就麵臨家宅太小的問題。
到時候,禮部要派執事者過來。人多倒在其次,關鍵是家裡祠堂。
醮戒要告祠堂。親迎時公主儀仗也要先到一趟趙家,公主謁告趙家祠堂後才和駙馬一起去公主府行合巹禮。
趙家原本臨街的前麵一進院子已經賣掉,到時候公主難道走小巷子從趙家開在側麵的小門進來謁告祠堂?何況趙家現在根本沒有專門的祠堂。
趙輝解釋完這些就說:“我聽海公公的意思,恐怕過完年二月裡就要大婚。西安門外大街那裡的原淇國公府之前不是在翻修嗎?原來那裡就是新的公主府,陛下早就在準備這件事。”
他沒有說朱棣這麼著急的真正原因。
一方麵長陵已經建成,在南京停了很多年的皇後梓宮很快就要被送到北京下葬。
而自從第一次北征凱旋回京後,朱棣已經打算明年初就再次巡幸北京,因為草原上的動靜又有點不對勁。
這些消息都是海壽對他這個駙馬的“善意”。
淇國公就是丘福。
作為朱棣靖難的一大功臣,雖然臚朐河大敗其實也不必褫奪爵位全家流放海南。
海壽隱隱點到,丘福真正觸怒朱棣是因為摻和儲君之事,老替漢王說話。
朱棣竟然用他的舊宅改為公主府,還從普通人家選駙馬,位置還離漢王府很近,選了駙馬之後還先改授府軍前衛千戶……
這些煩心事趙輝隻能藏在心底,他對羅威說道:“興許前院人家還沒歇下。羅叔,時間緊,你去請他們來一下吧。我好好和他家說說,再把前院買回來。解決了這件事,明天我再去把媒使的事辦了。”
應該都不難。
現在雖然消息還沒傳開,但他的身份已經不同了。
最關鍵的是,前院那戶人家的背景也很特殊。
羅威去了好一陣,那一家的主人才滿臉不高興地來了,進了堂屋就說道:“趙小千總,有什麼急事定要這麼晚了商議?”
趙輝新的身份他雖然不知道,但世襲正千戶他當然是知道的。
而說話這麼不客氣,也有他的憑恃。
畢竟這南京城裡富貴人家很多,瓜蔓更雜。
而這宋掌櫃雖是年逾四十,乍一看去卻十分風流儒雅。
他相貌很周正,可以想象年輕時必然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俊後生。
現在蓄著長須,雖然是夜裡匆匆而來卻也理得一絲不苟,顯然一貫都很注重儀表。
趙家小小的兩進院子,前後就分住了這獅子橋的老小二帥。
“宋掌櫃,深夜叨擾實在是不好意思。”趙輝直截了當地跟他說道,“事情緊急,勞煩你明天跟東家商議一下,能不能另換一個地方開這布行,我想把前院再買回來。”
那姓宋的掌櫃頓時臉色一變:“趙小千總,你不是說笑吧?當初買下這宅子,咱可是說好了的。將來你要襲職成家,屋宅不夠也不好再贖買回來,要另置宅產。房契都改了兩份,如今生意做得好好的,怎麼能說換就換?”